「是,不害怕,因為我知道你會來救我呀。」
「……如果我沒來呢?」
「沈嶼白,你會來的。」
我將下巴擱在沈嶼白的肩上,聲音清脆地回答他,頗有篤定的意味。
沈嶼白的身子僵住許久,才蹲下身,讓我從他背上下來,他的面色清冷,淡漠。
「我又不是會一直在。」
背后是路燈,他的身影高大,幾乎籠罩住我整個人,我抬頭去看他的眉眼,仍舊那麼好看,仍舊讓我怦然心動。
沈嶼白垂著眼眸,眼里沒有什麼感情,眸色漆黑,讓人看不透。
他漫不經心地說:「你做得很好,以后也要這樣勇敢,自己保護好自己。」
我的心跳一滯,思緒翻涌,腦海里閃過許多畫面,最后歸于一片空白。
我艱難地呼出一口氣,然后一字一句地對他說:「沈嶼白,我不能沒有你。」
極其突兀的話語,也許會讓此時的沈嶼白感到不解,但是我沒精力去在乎這些,我仰頭看著他,聲音有些顫抖。
「我保護不好自己的,我不會再像今天這樣有勇氣,其實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一直想著你會來救我,才忍住沒有掉眼淚。
「我是知道你會為我撐腰,才敢站起來澄清的……我不夠勇敢的……」
我想說,我很怯弱,我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我不能離開他。
我想讓他擔心我,讓他覺得我沒有他不行。
這樣他會不會在結束掉自己生命的那一刻有一點點猶豫?
能不能為了如此怯弱的我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說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一顆一顆掉下來。
沈嶼白略微愕然,微微蹙眉,似乎是沒想到我的情緒會一下子這麼激動。
「林吟?」
我向前走一步,整個人貼進他懷里,伸手抱住他的腰。「沈嶼白,你能不能不要離開我……」
成年之后,我發現這個世界沒有幼時想象得那麼美好,有許許多多黑暗的骯臟的事情存在,腳下的每一步都是未知的,或許我下一秒就會掉入深淵。
而我為數不多的重要的人,都在不停地離我而去。
我和沈嶼白朝夕相處度過數不清的日夜,他自殺那一天正好是他二十歲生日,也可以代表我們互相陪伴了彼此快二十年。
二十年,幾乎是一個人的小半生,在人生的許多的階段里,我們都是一起度過的。
沈嶼白這個人完全融進我的生活里,以至于他死后我始終沒辦法走出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我都過得渾渾噩噩,睜開眼看不見他,我就閉上眼睛,努力地去回憶他的面容,他的身形,他的聲音。
當時所有人都安慰我,時間會沖淡一切悲傷,逝者已逝,生者如斯,無論我多痛苦,我都要好好活下去,沈嶼白不會想看見我墮落又頹廢的模樣。
我知道他們說得都對,所以我很努力地想要從悲傷里走出來。
可是這太困難了。
我仿佛被人拖拽著拉進深不見底的海,掙扎只是徒勞。
我哭到聲音嘶啞,可即使到了發不出聲音的地步,眼淚還是會不停地掉下來,眼睛痛得厲害。
沈嶼白,你知道這些之后,會不會有點得意,你在我心里這麼重要呀。
那些失去他的日子,光想想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所以此刻我用力地抱緊他,哪怕是用道德綁架類的話語也想讓他對我生出一些憐憫。
「沈嶼白,你不能丟下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好不容易上天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真的不能再失去沈嶼白一次了。
沈嶼白的身子無比僵硬,遲疑不決地伸手回抱住我,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他的眼眸藏著晦暗,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艱澀得發不出聲音。
我的哭聲顯得無比孤寂。
9
我真的能改變一些事情,甚至是命運。上輩子,我沒能和沈嶼白考上同一所大學。
而重活一世,為了彌補前一次高考的遺憾,我簡直把命都搭在了學習上,最后勉強過了分數線,和沈嶼白進了同一所學校。
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這是我改變的第一件大事。
而第二件大事的成敗,掌握在沈嶼白手上——我想和他同居。
……可他死活不同意。
沈嶼白不想住學校的宿舍,沈叔叔便大手一揮給他在校外買了一套公寓。
離譜的是,那幾棟樓的公寓只賣不出租,可我又實在不想去找我那離了婚的爸媽。
誰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有過我這個女兒。
但是,我必須離沈嶼白近一點,最好粘在一起分不開的那種。
因為他就是在這套公寓內自殺身亡的。
無論我怎麼賣慘,例如宿舍的環境和氛圍很差等等,沈嶼白通通不買賬,死活不松口讓我搬進來。
我懷疑沈嶼白偷偷在大潤發殺了十年的魚,不然為什麼他的心和殺魚的刀子一樣硬?
可時間在飛快地不停地跑著,我擔心到開始夜夜做噩夢,可怕的畫面里都是沈嶼白離去的模樣。
他的面容安然,靜靜地躺在床上,手腕處源源不斷地流出鮮血。
終于,我又一次從夢中驚醒,滿頭冷汗,明明才睡了幾個小時,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