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飄到他面前,可惜靈魂沒有眼淚,我只能感受到滿腔的悲戚。
孟軻跟在姐姐后面,語氣不善:「裴公子真是人中龍鳳,這樣了都不愿承認勾引太子良娣林薰。」
不能承認,不然裴氏族人,全死。
我急得團團轉,孟軻不發一言。
姐姐輕聲問:「還能站嗎?我們出去。」
裴風恍恍惚惚起身,雙腿戰栗,扶著墻一點點往外挪。
我亦步亦趨跟在身后。
「慢著。」孟軻的侍衛拔出長劍,堵住出口。
「太子,你剛剛答應了的。」姐姐皺起眉頭。
「我說放了他,又沒說怎麼放,裴風勾引太子良娣私奔,本是株連九族的死罪,我這樣放了他,豈不是讓手下人不服。除非,裴公子愿意留在秦良娣身邊伺候,否則我可能只能讓裴家陪葬了。」
太子妃身邊沒有男人。
除非……
想明白的我恨不得化身厲鬼一層層撕開孟軻的皮。
姐姐臉色泛白,揚手伸向孟軻,被他一把擋住。
「怎麼,裴公子為了家人這點事也不愿意呀,果然鐵骨錚錚呢。」
似笑非笑地眼神看著裴風。
「我愿意。」裴風云淡風輕。
不!
我嘶吼著暴怒,不要,不要這樣。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謀劃他跟我私奔。
我跪在地上給孟軻磕頭,大喊著我嫁,不就是做姐姐的替身嗎,我可以。
良久我才意識到他看不見我。
姐姐被孟軻鉗制,努力別過臉,被他掰著往前看。
「看到沒有,你林家、裴家,還有魏家,一個個都要死在我的腳下。」
梁子是什麼時候結下的呢。
想是姐姐拒絕了他的提親。
或是太子弟弟八皇子死在鎮國將軍府的那天。
或是我父親帶頭反對皇上立他為太子的時候。
梁子太多,反而分不清了。
一聲悶哼過后,塵埃落定。
「裴風,你要是死了,裴家照樣陪葬。」
裴風沒有退路,他在下人住所休養幾天,便去了秦良娣處。
秦良娣是我姐姐在將軍府的侍女,大婚當夜被孟軻臨幸。
我想著都是舊人總歸不會對裴風太差。
但我卻忘了,這太子府的每個人都是依附著孟軻而活。
孟軻登上太子之位,宣判林家叛國滿門抄斬,斬除異己。
朝堂上人人聞風喪膽,更何況他一手遮天的東宮。
那之后裴風倒夜壺,當馬凳,睡馬窩。
有時我貼近了他看,發現他的眼角竟然出現了細紋。
當年颯爽英姿的少年已被現實打彎了腰。
我每日飄來飄去,無能為力。
而深夜的太子妃院里孤苦寂靜。
孟軻讓她身邊的親人一個個死去,姐姐一個也保護不了。
我看著姐姐趴在床邊,一動不動,良久,姐姐肩膀微微抖動,瘦弱的肩胛骨一開一合像是折斷了翅膀蝴蝶在黑暗中舔舐。
而姐姐手心里握著的那顆珠子,是金釵的點綴。
魏大哥生前,最害怕的就是姐姐哭了,每每姐姐哭泣都會把人攬在懷里。
那時候,姐姐的眼淚多是因為他受了重傷。
可現在,為的卻是這不公的一切。
3
平陽縣昨夜突發水患,孟軻接了指令連夜出發。
一早姐姐便往后宮遞了帖子。
與孟軻成婚良久,姐姐還未去宮里見過太子母妃辰妃。
據說姐姐和辰妃積怨已久,不過面上工夫還維持著,每次賞賜下來的禮物倒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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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常說,姐姐是將軍府里少有的有腦子的人。
以前我會不服,后來只有佩服。
因為小時候滴落的墨水染了百年古籍,姐姐一點沒事,反而我被打了板子。
我一頭霧水,姐姐捂嘴偷笑。
四書五經孫子兵法從未見她讀過,但姐姐張口就來。
每年的花燈會上,姐姐化名的林燕,高登猜謎榜頭,生生壓了第二名一頭,至今流傳。
我知道,如今她又要動腦了。
我飄在姐姐身后,看著陌生的宮墻,上一次來還是一年前跟著裴風來找大皇子借古籍。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今年裴風將會順利參加科舉。
飄著飄著,很快就到了鳳起宮,這宮名還是辰妃自己改的。
辰妃比我想象的老上許多,縱然奢貴水粉撲在臉上,也撐不出雍容華貴的氣質。
姐姐半蹲行禮,辰妃沒有搭話。
我眼睜睜看著姐姐額頭滲出密密細汗,好在姐姐常年練舞,倒是沒有被這種小手段影響。
一盞茶后,辰妃杯子重重磕在桌上:「起來吧,太子妃大駕光臨,我這茶水都顯得高貴了許多。」
姐姐上前親自倒了一盞,辰妃一個抬手,滾燙的茶水全部灑在了姐姐手背。
我看到姐姐細嫩的手背上迅速紅腫一片,姐姐垂手,用寬大的衣袖遮蓋住了傷痕。
「母妃,還請教誨。」
辰妃宮女出身,宮里的腌臜手段早已將她腌制入味,姐姐心知肚明。
「我雖看不上你,但終究是陛下賜婚,只是你家家教確實欠缺了些,妹妹私奔被人辱死在巷尾,可見一斑啊。」
辰妃在故意激怒姐姐,她記恨自己的小兒子不明不白死在將軍府內。
我擔憂地望著姐姐,希望姐姐千萬要穩住。
姐姐彎眉淺笑:「母妃教訓的是,兒臣記下了,聽聞母親夜夜睡不安穩,這是兒臣送給母妃的禮物,皇后娘娘那兒,兒臣亦派人送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