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班級后面有幾個女聲笑出了聲。

我知道，是她們將姜雨鎖進了廁所，水一盆接著一盆，盡數倒在她身上。

天氣快入冬，姜雨生了一場大病。

差點沒命。

是裴久安護著她，接送她上下學，猶如一個保護神。

這次，姜雨沒有住進裴家，也沒有人護她。

我攥緊手心，朝老師說道：「老師，我看到了，是她們在霸凌這位同學。」

班主任循著我的手指方向，一眼便看見了臉上洋溢著諷笑的小團伙。

她耷下了臉。

姜雨抬眸，和我對視。

那里面，是對背叛的責怪。

我不敢看她，移開了視線。

16

班主任果然請了家長。姜世強來的時候，酒剛醒，腳步虛浮。

在大庭廣眾下，他狠狠扇了姜雨一個巴掌。

「老子送你來讀書，你給我打架！」

無數的視線落在姜雨身上，有憐憫，有害怕，還有幸災樂禍。

我站在人群之外，冷漠地看著這一切。

姜雨本不該受這場羞辱，是我干的。

我討厭裴久安保護她。

班主任上前攔住姜世強，將事情說清楚。

男人一聽不是姜雨惹事，轉身便想走。

但聽到霸凌的那些家長要賠錢，他停下了腳步，臉上掛著討好的諂媚。

所有人，都像看垃圾一樣看著姜世強。

還有姜雨。

她被活生生地從里剝開，失去了最后一點點可憐的自尊。

像個當街供人玩笑的小丑。

裴久安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他從人群中擠出來，將校服外套蓋在姜雨頭上。

「老師，我送她去醫務室。」

在走之前，他看了我一眼，那里面滿是失望。

只要是姜雨，他總會義無反顧。

我真的很討厭這個事實！

17

裴久安不理我了。

他又一次選擇陪著姜雨上下學。

我問他：「為什麼？」

裴久安垂著眼不說話，他張了張唇，又閉上了。

我看著他，低聲說道：「她會給你帶來厄運，我沒騙你。」

「我是你未來的女朋友，裴久安。」我輕聲喊道。

他抬眼看我，眼底泛紅。

「星星，不要這樣對我。」他啞著嗓子道。

我悲傷地笑了笑，眼淚滑過臉頰，落在地上。

他想抱我，卻不敢。

「星星，你走吧。」我聽見他說。

「你不該來的。」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這是第一次，裴久安將背影留給我。

他慢慢地往前走。

我在身后輕聲道：「我們會有一個很漂亮的房子，帶著小院子，養兩只貓兩只狗。

「你很愛我，我也是。」

他的背影輕顫，步履艱難。

「我們的婚禮上有很多繡球花，白的藍的什麼顏色都有，花童是我們的女兒，她很漂亮，古靈精怪。

「我們是幸福的一家人。」

他漸漸遠去。

「裴久安，再見。」

就算重來一次，他還是奔向姜雨。

真是個傻子。

18

火車重新上了軌道。

裴久安和姜雨越走越近。

他們之間，插不進任何人。

我學會了逃課，去曬曬太陽，和人聊聊天，嘗試輕松愜意的生活。

偶爾，會和姜雨聊天。

她背上有一個重重的殼，這一輩子，她都甩不掉。

我成為了她唯一的朋友。

這是她從小到大的愿望：有一個朋友。

而裴久安，是她喜歡的人。

我們會靜靜地坐在云江河的岸邊，看著水面波光粼粼。

如果太陽很大，我們會站在陰涼處，一起吃雪糕。

沒有姜世強、也沒有軟弱的母親。

高考結束那天下午，我給裴久安打了一個電話。

我說我快死了。

手腕上是汩汩流出的鮮血。

裴久安飛奔而來，將我送進醫院。

他在我的床邊，守了一夜。

開著靜音的諾基亞不停亮了又黑屏，反反復復。

我關了機。

那個晚上，下著很久未見的大暴雨。

雨水稀里嘩啦，像是要沖刷掉所有罪惡。

天亮了。

裴久安還在我的身旁。

19

高考完的暑假，我再也沒見過姜雨。

新聞上不停播著，本市文科狀元失蹤。

有人猜測，她是不是離家出走。

沒有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

但姜世強死了，被那個軟弱的女人一刀刺入心臟，當場斃命。

裴久安找了姜雨很久，一無所獲。

最后一次見面時，我們相顧無言。

他問我:「她還好嗎？」

我點了點頭，「裴久安，她那段不幸福的記憶里，有你。」

少年臉色蒼白，聽見我說：「沒有你，她會過得很好。

「不要找她了，好不好？」

姜雨很想要自由，她最大的愿望是逃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

裴久安知道，所以他信了。

他笑了笑，垂下泛紅的眼，轉身離去。

背影蕭索落寞。

云江河很深，深到能夠容納下一具尸體。

我清晰地看著姜雨，走向死亡。

而這一次，裴久安活著。

這就夠了。

20

姜雨曾經有個名字，叫宋星星。

這個秘密，除了她自己和父母、以及姜世強，誰也不知道。

我沒有長成一個優秀的大人。

姜雨看見我時，眼里的失望，她絲毫沒有遮掩。

我第一次見裴久安時，是被姜世強打得實在受不了，跑出了門。

到處流浪，到了裴久安家的超市。

那時候，我才初一。

裴久安把我撿了回去，給我吹干頭發。

我吃了這輩子最溫暖、最好吃的一頓飯菜。

可第二天，裴久安的父母就回來了。

他們逼著裴久安將我送回去，他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