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走了,我才慢悠悠地起身收拾。
我沐浴更衣,對鏡描眉,換上一身嶄新的衣裙,然后離開了顧府。
6
我去了之前安置的小院,有錢有仆從,過得十分快活。
我這副身子,被顧云庭折騰得皮包骨頭,好好將養了一陣子,蠟黃憔悴的臉漸漸紅潤起來,整個人都精神煥發,仿佛年輕了好幾歲。
身體恢復了之后,我才開始去外面奔走,我想租一塊地辦書院,選址好幾處都不甚滿意。
好不容易挑中一塊地方,可人家一聽我要辦女子書院,就不肯租了。
我知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因此也不著急,便又慢吞吞去找其他合適的地方。
一個月后,早晨我正要出門,就見顧云庭站在院外。
當初購置這小院時我并未瞞著小一,他早晚要找過來的。
顧云庭換回了自己的身體,卻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滿臉滄桑疲憊,只有看到我時才微微亮了眼睛。
「蕓娘......」
我退后一步,與他拉開距離:「何事?」
顧云庭一臉苦相,哀求道:「跟我回去吧,你不在這一個月,家里已經亂了套了。」
我笑著挑眉:「我上次已經跟你說清楚了,我要和離。」
顧云庭忙道:「不,我不和離,我知道是我錯了,以后我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
「對了,那個婉兒,她腹中的孩子沒了,我已經把她發賣了,以后府里也不會有別的女人,你還是我唯一的妻子!」
他滿臉深情地訴說著對我的思念,可我看著他的臉,只覺得陌生可怖。
一日夫妻百日恩,婉兒縱然有千般不是,也為他懷了孩子。
而他,硬生生打掉了她的孩子,還把她發賣......
我從來不知,我的夫君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我轉身回小院里,拿出早就藏在此處的和離書,那是我用顧云庭的筆跡寫的,還蓋了他的印章。
看到和離書,顧云庭眼瞳一縮,連連否認:「這不是我寫的!我不認!」
我冷冷道:「你問問小一,是不是你寫的?」
顧云庭身后的小一結結巴巴道:「奴才......奴才親眼看著老爺寫的。」
顧云庭瞪著我:「......明明是你!」
是啊,是我寫的,可互換身體這種事說出去誰會信?這和離書是他的筆跡,蓋著他的印章,有證人親眼看著他寫,他賴不掉。
我緩緩道:「你若不肯和離,那我就只能拿著這和離書去官府訴訟了。」
顧云庭怒不可遏,突然一把搶過我手里的和離書撕了個粉碎,高聲道:「我看你怎麼訴訟!姚蕓,我告訴你,這輩子你休想和離!」
7
沒想到他如此無恥,氣急敗壞的樣子簡直像一條瘋狗。
我看著他,突然就笑了。
「你慢慢撕,我手里還有好多份。」
顧云庭額頭青筋暴起,顯然已經被我氣到極點了,他揚手一揮,把撕成碎片的和離書撒了一地,轉身走了。
我看著他走遠,才招手讓車夫過來,繼續去選址。
經過這日的小插曲,顧云庭也知道了我的決心,或許他以為我鬧一陣子就會消停,就沒再來打擾過。
我樂得自在,隔幾日就出去選址,后來終于找到一塊好地方,倒也沒急著去和東家談。
在家的時間,我就開始寫文章。
針對時事我寫了許多銳評文章,加上閑暇之余寫的散記,讓小廝送到雅集之上,給廣大文人學士賞鑒。
很快我的署名「姚居士」就傳遍了京城。
文人都說今日京城出了一位神秘才子,他文采斐然,觀點鋒利,筆下生花,寫的文章字字珠璣。
文人們還說,這位姚居士雖然才華橫溢,卻自負高傲,否則也不會只派小廝將文章送到雅集,自己卻從不現身露面。
更有人傳,姚居士是為了積攢聲望,因為今年科考他必會參加,而不露面則是因為他真人貌丑如豬......
等渲染得差不多了,我一紙訴狀告上官府,訴求和離。
升堂后,府尹大人也是個文人,看了我的狀紙,再加上姓姚,他當即便認出了我就是名滿京城的「姚居士」。
派人去請顧云庭的工夫,府尹大人便問我:「姚娘子,你執意要和離,可是顧云庭負了你?」
我大聲道:「我與顧云庭指腹為婚,他曾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然而成親不過三年,他就與青樓女子暗結珠胎,還要將其帶回府中納為妾室,他背棄了我們的誓言,此為一。」
「我要和離,顧云庭不允,為了挽留我,他把那妾室打到小產,然后發賣了出去。對自己的枕邊人都能如此狠毒,誰能保證日后他不會這麼對我?為了我的性命著想,此為二。」
「我心有所向,不愿被困在后宅蹉跎一生,我想重獲自由身,去辦書院,去教女子讀書,京城能有一個『姚居士』,就能有成千上百個『姚居士』,女兒身從來都不是讀書的阻礙。為了我的遠大理想,此為三。」
府尹大人拍案叫絕:「說得好!」
他又嘆了口氣:「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女子不得讀書,只不過世俗眼光便是如此,很少有人能承受得住外界非議。
姚居士,你能堅持得住嗎?」
我揚起了頭,直視府尹大人:「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堅持,但能堅持多久,我便堅持多久!只要多堅持一天,希望就會更多一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