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們不一樣,她都不用高考。」
周安安是班上同學明里暗里的羨慕對象。
和她悠閑形成對比的,是每天埋在試卷里的我。
「有什麼用呢,有些人從出生就輸了。」
我沒有理會那些閑言碎語,在唐思思的幫助下,成績進步明顯,但仍舊有些吃力。
要寫的東西太多,剩下的時間太少。
和林觀南比起來,我的進步太微不足道了。
「沒事,」唐思思安慰我,「穩住自己的步伐就好。」
但林觀南不這麼想。
家里我弟弟經常吵鬧,我干脆搬著凳子,在樓道里背書。
偶遇了補習回來的林觀南。
他對我說:「別做無用功了,來不及了。」
「林觀南,你想考哪里?」
他對我突如其來的問題有些吃驚。
班上的傳言他也知道。
她們說,我之所以突然這麼努力學習,是為了能和林觀南上同一所大學。
「省會大學。」林觀南說。
那是他的分數,沖一沖能達到的最好的學校。
「你其實不用一定和我考一個學校,畢竟你的實力也只有——」
「林觀南,」我打斷他,冷靜地說,「我一定會考得比你好。」
他一愣,隨后輕蔑一笑:「你也只會放狠話了。」
14
高三百日誓師的時候,我一個人站在隊伍的最末。
從高一到高三,一直都是這樣。
只是這一次,我回過頭。
看見了那一整個班的鬼同學。
他們陪著我。
丸子頭朝我大聲喊:「我會用魔法一直保佑你的!」
曉曉問矮個子:「咱們鬼也能保佑人的嗎?」
「不興這個吧。」矮個子說。
「我說能就能。」
丸子頭氣鼓鼓地說:「芋芋,我最喜歡你了!」
她慫恿大家:「你們也快點說啊!」
段曉曉笑嘻嘻地大喊:「芋芋,我最喜歡你了!」
唐思思也跟著喊:「芋芋,我最喜歡你了!」
最后一個接一個地喊。
聲音響遍整個操場。ץȥ
像回聲一樣傳到我的耳朵里。
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
他們堅定、赤誠地全說給我聽。
被愛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的啊。
「程星回,」丸子頭拍了拍他,「輪到你了。」
他越過人群,目光落在我臉上。
被大家盯著,他反倒說不出口。
一改平常臭屁的樣子,話還沒說,耳朵先紅了。
他別開眼不看我。
大家推搡他。
「搞什麼啊,你在害羞什麼?」
「大家都是朋友啊,坦蕩蕩地說出你對朋友的喜歡。」
「就是啊,咱心里又沒鬼,就很正常的朋友情誼。」
操場響起進行曲。
該回教室了。
我跟著前面的隊伍走回教室。
卻還是忍不住回頭。
程星回站在操場的芒果樹下,遠遠地看著我。
盛夏的驕陽照得他幾乎透明。
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樣。
回教室的隊伍走得很慢,堵在了走廊的樓梯口。
走著走著,廣播里的聲音突然終止了。
「喂喂喂,現在試音。」
廣播里,那個男生的聲音很是隨性灑脫。
「現在給同學們放一首歌,一首我最喜歡的歌。」
那首歌唱著:
「白云在天上,而鬼魂在心里。」
「我孤單、我懦弱、我不知道該往哪走。」
「春天來得很慢,春天才有浪漫。」
廣播里的音樂沒有放多久,就像卡帶一樣只剩下滋滋的電流聲,過一會才正常地放起了進行曲。
「什麼東西啊?」
「對啊,廣播站怎麼了?」
周圍的同學也聽到了。
「是不是廣播站放錯帶子了。」
「這個學長的聲音好好聽啊。」
「你們不知道吧,以前廣播站有個很帥的學長,聽說后來出事了。
」
「啊,什麼靈異事件,你別嚇人了——」
沒聽他們說完,我直接起身跑到廣播站。
我其實曾經想過無數次。
以前程星回是什麼樣子的?
如果我和他活在同一個時空又會是什麼樣的?
開朗率真,無憂無慮的少年坐在廣播站。
在某個盛夏午后,播他喜歡的音樂
天之驕子有著大把美好的期許。
如果一切都能夠回去。
如果我能改變。
如果程星回擁有光明的未來。
「老師!」
我氣喘吁吁地跑到廣播站。
老師剛關上門,問我:「怎麼了?」
「剛剛那個放錯的帶子,可以借給我嗎?」
「那是學校的東西。」老師被我逗笑,「哪能說借就借的?你是哪個班的?趕緊回教室。」
走回教室的路上,在轉角處,我遇見倚著墻的程星回。
我沒理他,自顧自地走。
他輕輕拽住我脖子上的紅繩。
我轉過身。
他松手,笑了笑:「別用那種難過的眼神看我啊。」
「程星回。」我說,「一模我考上重本線了,雖然只是勉勉強強夠著,但是我真的很努力——」
「方芋,我喜歡你。」
他眼神落寞:「但我不能,我是個死人。」
程星回,死在七月二日。
和他媽媽的祭日是同一天,只是晚了三年。
中考完的暑假,程星回全家都很開心。
因為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進了市重點中學的重點班。
程星回的爸爸從外地趕回來為他慶祝。
夏季多雨,雷雨來得急。
程星回想著他爸在機場沒人接,于是對媽媽說:「媽,我們開車去接我爸吧。」
那是程星回說過的,最后悔的一句話。
車在路上出了車禍。
闖紅燈的司機肇事逃逸。
救護車來的時候,程星回的媽媽已經沒了生命特征,只救回了他。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