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姑姑懷里,也在不停地掉淚。
姑父主持大局,叫了警察和醫生。
黃叔和一些受傷的人去醫院,朱立成則先被警察銬了起來。
他徹底神志不清了,木訥地搖晃著,嘴里喊著要張晚希。
朱天兩人也麻木了,呆呆地站著。
我哥喘著粗氣,一巴掌抽朱天臉上:「喂,看我看我,認得我不?」
「張銘……」朱天有氣無力。
我哥露出冷笑:「對,老子就是瘸子張銘,你們不是說我討不到老婆要絕后嗎?」
眾人都好奇地看我哥,不明白他這個時候怎麼還提這個。
我哥朝右邊指了指:「給老子好好看看,那是什麼!」
那里竟停著一輛奔馳,一個三叉星輝的標立著,在陽光下反射著光芒。
眾人這才注意到鎮上竟有一臺奔馳!
奔馳車門打開,一個長發飄飄的女生跑了過來,蹙眉看著我哥。
「張銘,沒事了吧?你老讓我躲在車里干啥?」
「給我爸媽一個驚喜啊。」我哥一把摟住了女生,朝朱天兩人昂了一下下巴。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陸柯,廣東人,我帶她回來見家長。」我哥帶著七分愛意三分驕傲。
陸柯環顧四周,小聲地問:「誰是你爸媽?」
「我們是。」姑姑上前握手,眼睛發亮。
陸柯很好看,也很大方溫婉,哪個婆婆見了都喜歡。
陸柯連忙問好,有點緊張地捋了捋頭發,又戳我哥:「你媽媽不像農民啊。」
話落,姑父也上前握手。
他氣場驚人,一下子讓陸柯更緊張了,手心都冒汗了。
「你爸爸也不像農民。」陸柯再次戳我哥。
我哥哈哈一笑:「我爸是什麼市人大主任,反正我也不清楚,總之就很牛逼。
」
陸柯傻了眼。
很顯然,我哥一直騙她,說姑父姑姑是農民。
但陸柯還是喜歡我哥,跟著回來見家長了。
我真佩服我哥,他瘸著腿在深圳做生意,不僅買了奔馳,還帶回來一個廣東女生。
在我們心中,廣東女生可是最難娶的,誰娶了廣東女生不得笑開花啊。
「我家是不會絕后的,絕后的是你們家。」我哥拉著陸柯的手,冷眼盯著朱天和趙翠。
兩人已經被打擊得體無完膚了。
他們最后一點優越感都蕩然無存。
「當然,你們也有辦法不絕后,要聽嗎?」我哥繼續發話。
「什麼辦法?」兩人竟然真的想聽。
他們已經無法指望朱立成了,朱立成讀不了書了,還得坐牢,一輩子毀了。
「你們還有三個女兒,我知道她們在哪里,如果你們以后把她們當親人,好生照料,家里有什麼遺產都給她們,你倆打工的錢也給她們做補償,她們會考慮回來的。」
我哥提到了我的三個姐姐。
三個姐姐早就去打工了,至今失聯,沒想到跟我哥聯系上了。
兩人一愣,疑惑道:「女兒回來有什麼用?不還是要絕后嗎?」
「草,煞筆,滾!」
43
這場鬧劇落幕了。
朱立成果然要坐牢,而且要坐很久。
他的大學、未來,一切都毀了。
我的親生父母,失去了一切。
摩托、房子、宅基地、存款,乃至唯一的男孩,都失去了。
我的升學宴改了日期,再辦了一次。
這次,朱天趙翠沒有來了,聽人說,他倆徘徊在縣里的天橋上,不知道是不是要跳河。
三日后,一對跳河的夫婦上了新聞,尸體都被泡腫了。
正是朱天夫婦。
姑姑告訴我的時候,我在市里大平房的陽臺給仙人掌澆水,手指停頓了一下。
沙發上,我哥跟陸柯正恩愛,聞言紛紛看我。
我繼續澆水,頭都不回。
「你們猜猜,我讀完大學,爸爸能不能進省里當官?」
「不可能吧,總不能省里的領導也看中他吧?」我哥連連搖頭。
姑姑也讓我別異想天開,姑父四十多歲,在市里當差已經很厲害了。
「看不起紫微星是吧?可別忘了,鴻運齊天,青云直上!」
我一語中的。
我才大三的時候,姑父就被調去省里了。
也是這一年,老家的親戚傳來一個消息,朱立成被打死了。
「他在牢里太鬧騰了,看誰不順眼就打,簡直跟個神經病一樣,結果遇到個新犯人,人家不慣著他,用牙刷柄捅進他喉嚨了。」
朱立成就這麼死了。
姑姑明顯全身一松,隨后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最后垂頭流淚。
她放松了,是因為我的危險徹底解除了。
畢竟朱立成出獄后還可能威脅到我。
她流淚是因為朱立成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
由于沒有人愿意給朱立成收尸,朱立成會被火化,骨灰都無法留下。
我看出姑姑的糾結,便提議:「媽,我們去把朱立成的骨灰帶回村子吧。」
姑姑一怔,抱緊了我。
我們兩人去領了骨灰,返回了熟悉的村子。
由于是低調回來,沒人知曉。
姑姑打算把朱立成的骨灰罐埋在老屋后面。
「這里理應是成仔的家,可惜他被搶走了。」姑姑坐在泥土上,神色復雜。
「麻先生說過,破軍需要教化,如果成仔一直跟著我,我肯定會把他教育得好好的。
」
我聽得沉默不語,只是抱了抱姑姑。
而不遠處傳來嬰兒啼哭聲。
我跟姑姑對視一眼,都跑去看。
是李老漢的兒媳婦生了,不少村民都在外面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