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給一萬這事完不了,我們告死你,告到鄉政府去!」朱天毫不退讓。
姑姑想求情,但姑父腰桿一挺,臉色冰冷:「那你就去告,我等著!」
19
姑父寸步不讓,他心疼我跟哥哥。
朱天兩人氣炸了,對視一眼咬著牙走了,但我們都知道,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他倆回村后到處造謠我們仗勢欺人,說姑父當了大官,想弄死他們。
農村里的謠言有一個特征,那就是不需要辨別真假,能讓人覺得有樂子就行了。
村民們顯然覺得有樂子。
有了樂子,就會一傳十十傳百。
什麼張國華當了副鄉長,利用職權打壓哥嫂。
什麼張國華的兒女橫行霸道,毆打群眾之子。
所有人都知道石關鄉在慢慢富裕,所有人都知道石關鄉的蔬菜越賣越好,可沒幾個人知道背后是我姑父的功勞。
于是,姑父背上了污點。
這個污點在半個月后被放大了。
那天姑父臉色灰白地回到家,騎著摩托差點栽進田里。
我們都關切地看他。
姑姑詢問:「老張,咋了?」
「有不少人聯名舉報我當初偷走了晚希,涉嫌拐賣兒童。」姑父嘆了口氣,神色疲憊。
姑姑立刻明了,忍不住氣罵:「朱天他們怎麼能那麼壞,肯定是他們干的!」
他們顯然要復仇。
我似懂非懂:「是不是我連累了……」
「不是,你別這樣想。」姑父打斷我的話,「晚希是我們家的福星,怎麼會連累我呢?」
后來我才知道,確實是我連累了姑父。
我跟成仔在學校發生的事破壞了姑父的好名聲。
他畢竟是當官的,而成仔家是平頭百姓。
當官的兒女把百姓的兒子打進了醫院,并且不肯賠償,這件事無論怎麼解釋都是空白無力的。
再加上我并不是姑父的親女兒,是私下里領養的,真要計較起來并不合規。
現在的石關鄉,對姑父的看法已經改變了。
姑姑眼睛紅了,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潮濕破爛的瓦房,意識到家里的前途斷了。
但她馬上調整了狀態,笑著安慰姑父:「當不了官了是吧?沒關系,咱們好好種蔬菜嘛,現在日子越來越好,餓不死的。」
姑父沉默不語,看著遠遠近近的大棚子,陷入了短暫的迷茫。
我也看棚子,卻看見朱天和趙翠帶著成仔趾高氣揚地過來了。
他們的摩托車揚起沙塵,撲面而來,迷了眼睛。
姑姑想拉著我們進屋避開,可朱天已經張口羞辱:「跑什麼啊?大官兒不是很囂張嗎?」
他罵著姑姑,眼睛卻斜瞥著姑父。
姑父恢復了冷靜,不怒自威:「我家可不歡迎你們,請離開。」
「哈哈哈,這路是你家的?我們偏不離開!」趙翠下車,讓成仔也跳下車。
成仔跟以前沒啥兩樣,他惡狠狠盯著我,一只手摸后腦勺,咧開嘴侮辱我:「小賤貨力氣真大,不知道在床上大不大。」
他看多了光碟,又說這種惡心的話了。
趙翠竟然笑呵呵:「成仔長大咯,會打諢咯。」
「嫂子,你這樣教育孩子?他以后會爛掉的!」姑姑氣得直哆嗦,成仔畢竟是她生下來的。
「又來這一套?我說了,成仔不是你兒子,是我兒子,我想怎麼教就怎麼教!」趙翠趾高氣揚。
朱天插著手譏諷:「妹子,先想想你們的出路吧,真可憐啊,好不容易當了個官,又要回家種地咯。」
「你們家這破房子,我是看了一年又一年,都快塌了,啥時候才能翻新啊。
」
他們每次來,必定攻擊我們家房子。
這也是姑姑的痛點。
姑姑無力反駁。
姑父也沉默了。
但這時,一輛黑色的汽車駛入了村莊,在泥濘的石子路上激起了厚厚的塵土。
遠遠近近的村民都震驚了,小孩們跑出來大喊:「小汽車小汽車!」
20
我們這個貧窮的小山村,竟然出現了一輛小汽車!
這在鎮上都是很少見的!
車身上面還有三個字:公務車。
我們石關鄉是沒有公務車的。
這只可能是鎮上的。
姑父臉色正了正,整理了一下衣領,預感到對方是來找他的。
朱天和趙翠不敢出聲了,詫異觀望。
終于,小車停了,停在了二十米開外,因為無法再前進了。
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小青年下車,朝著姑父招手。
姑父小跑過去。
那車里又下來三個男人,都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
他們一下車就打量村里的大棚,一邊看一邊點頭,臉上很是贊許。
姑父過去握手,小青年給姑父介紹了一下來人的身份,姑父更加嚴肅了。
隨后,姑父領著他們走上了田埂,一路沿著大棚蔬菜的路線參觀。
不少村民跟著,偷聽到了一些話語。
很快我們家的鄰居黃叔跑了回來,興沖沖地跟姑姑道喜:「朱愛玲,你老公要去鎮上當官了!」
「啊?」姑姑愣住了。
朱天臉色驚變:「你放什麼屁?他才被鄉里開了,哪能去鎮上當官?」
「是真的,我聽那個領導說,咱們石關鄉的經濟是一年翻三番,在整個官莊鎮都出了名……」
黃叔擦了擦濺出來的口水:「人家早就看上國華了,只是鄉里還需要國華,現在鄉里穩定了就讓國華去鎮里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