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下車抱了她一下,目光鎖定了門前的我爸媽。
我媽張口就問:「張國華,你去哪里偷的摩托車?」
也不怪我媽懷疑姑父是偷的,畢竟那個年代人均工資才幾百元,而一部好點的嘉陵摩托車就要三千多元。
貧困的山區里,誰買得起?
「我找鄉里的領導借的,不然我今天回不來了。」姑父如實道。
「鄉里的領導?」我爸豎起了耳朵。
姑父點了點頭:「嗯,我要去鄉里當差了。」
姑父說得很直白,跟村里人打交道,就要這麼直白地說。
一瞬間,所有人炸鍋了。
姑父要去鄉里當官了!
這下是有編制的,實實在在的官!
11
鄉里的官雖然依舊是小官,但它是有編制的,單憑這一點就跟村官有天壤之別!
全村人都震驚了,隨后是恭喜以及巴結。
我爸媽黑了臉。
他們在村里是有錢人,在鄉里也有買賣,自然明白鄉官意味著什麼。
不過我媽轉臉又譏笑起來:「張國華,有點本事啊,可我聽說鄉官工資很低的,一個月有兩百不?」
「對,我認識鄉里的朋友,經常跟我訴苦,說干最累的活領最少的錢,還不如去賣番薯呢。」
我爸找到了攻擊點。
基層的鄉官,確實苦。
姑父也不反駁:「工資低吃苦多都無所謂,能越過越好就行了。」
「呵呵,當個十年鄉官,看你能不能買臺摩托車咯,借別人的算什麼本事。」我爸不屑地掃了一眼姑父騎來的摩托車。
姑父不想搭腔。
我媽不甘心地繼續諷刺:「就算買了摩托車也不算什麼本事,房子那麼破,啥時候有錢修啊?我們家的三層樓可都修好了。
」
這兩年,爸媽家的房子再次翻新擴建,已然成了村里最高最豪華的樓房。
聽說大廳里還有個大彩電,比摩托車還貴。
爸媽有資本嘲笑我們。
我聽得生氣,小手一叉腰,呱呱一頓嚷:「知道你們家有錢行了吧?八兩魚賣一斤,能不賺錢嗎?」
爸媽是在鄉里賣魚的。
我們村經常有人背地里罵他們黑心,缺斤短兩的,我都聽著呢。
爸媽臉色一沉,指著我罵:「你個小畜生瞎說什麼,誰八兩魚賣一斤了?」
「就是你們啊,難道是我啊?」我理所當然地反問。
爸媽臉更黑了。
一旁的村民們乘勢圍攻:「就是就是,八兩魚賣一斤,三層樓都賺到手咯,大老板咯。」
「我上次在你們那兒買一條三斤魚回來一秤,我勒個媽耶,兩斤半不到……」
村民們七嘴八舌,爸媽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找了個借口就開溜了。
姑父哈哈大笑,抱起我親了一口。
「小晚希,你咋這麼能說會道呢,我看你不是紫微星下凡,是文曲星下凡,將來拿筆桿子的。」
12
姑父說我是文曲星下凡也是有道理的,畢竟我太會說話了。
我看書識字也快,有些字記一遍就能記住了。
上了幼兒園后,我無疑是班里最聰明那個。
當時我們鄉里并沒有獨立的幼兒園,所謂的幼兒園是開在小學里的,附近村里的小孩有條件的就去上,不上也沒關系,等六歲上小學就好了。
姑姑家條件很差,我大哥張銘就沒上過幼兒園。
我理應也不上幼兒園的,但姑父當了鄉官,家里條件就不一樣了。
我是鄉里領導主動安排進幼兒園的,他們了解了姑父的家庭情況后,立刻給予了照顧。
「領導們很重視我,說我們鄉能不能崛起,就看我的大棚蔬菜了,我一定要努力干,把我們鄉打造成大棚蔬菜之鄉!」
姑父干勁十足,很感激領導們對我的好。
姑姑竟然流了淚,鼓勵姑父加油干,家里交給她就行了。
于是,姑父徹底投身到了鄉里的蔬菜事業中,最忙的時候半年都沒有回來過一次。
但他每次回來都喜氣洋洋的,因為他的工作越來越好,我們附近的村子都種上了大棚蔬菜,長勢喜人。
姑父運籌帷幄,信心十足。
而我進入幼兒園后,仿佛「文曲星」的基因被打開了,我開始如饑似渴地吸收知識。
背詩、數數、寫字,我學啥都輕而易舉。
幼兒園的老師天天夸我厲害,比小學生都厲害。
讀了三年幼兒園,我已經會讀兩百多個漢字了,還會寫一百來個漢字,許多簡單的幼兒課文也能看懂了。
基礎的數學算術、英語單詞我更是信手拈來。
老師特意到我家拜訪,跟姑姑熱切道:「大姐,你這女兒太厲害了,我覺得市里的小孩都比不過她一根手指,要知道我們鄉里的條件可比市里差了幾十倍啊。」
當時的鄉里幼兒園教學就是走形式,一般老師在上面教學,孩子在下面打鬧,基本沒有人學。
我卻學得比市里小孩還好。
我姑姑自然是樂開了花,對我的未來充滿了憧憬。
「晚希將來一定能上清華北大!」
13
六歲那年,我準備上小學了。
我奶奶卻病重了,讓姑姑回去見一面。
姑姑對奶奶一直有恨,畢竟當初就是奶奶出面奪走了成仔。
可她畢竟是姑姑的親媽。
姑姑還是同意了。
由于家里就我和姑姑,姑姑不放心把我一個人留在家里,因此也帶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