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為我興師問罪?
魏祁回道:「現在天都城已經有人知道公主您還活著,所以臣以為如今應當給予那代您而死的女子家人厚賞,以慰民心。」
原來不是因我而來啊,他只是為了不讓晉陽公主被人詬病。
我有些失落。
那日晉陽公主聽我說從未后,便用白綾勒死了我。
我穿著華服躺在那張柔軟的大床上,臉上覆著白布。
晉陽公主哭著說我是她的侍女,說我為了不讓她受辱,自愿代她而死。
我才知道叛軍提出條件,只要送去晉陽公主,便可換些糧草給城中百姓。
她害怕了,于是殺了我用我的尸體裝作是她,假裝寧死不屈。
當時在場的人沒有懷疑她的話,忠仆代主人而死是很常見的事。
更何況我是上個月第一次隨魏祁來天都,剛進城不久叛軍便圍了城,沒有誰認識我。
然后魏祁被召進宮,天子讓他將我的尸身送到叛軍營去,說公主以死明志,寧死不屈。
魏祁當時瞧了尸身一眼,但并未認出我。
我那時以為他會認出來的,畢竟我與他夫妻那麼久。
新婚那年他重傷在戰場,我去找他,在那重重疊疊的死人堆里我可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可他,卻沒有一眼認出我。
我的尸體在馬車上,他走在馬車邊,我們近在咫尺。
我飄在他身邊,不斷祈求他掀開白巾看看,不要把我送到叛軍那里去。
他聽不見,只有天上的雪輕輕落在我身上。
一路上天都百姓都在慟哭,說晉陽公主是為國為民而死,說公主大義。
那一天,全天都城的人滿懷對叛軍的憎恨,發誓不能讓公主白死。
到了叛軍軍營前,叛軍將領掀開我臉上的白布看了一眼,很是滿意。
可魏祁注意力全在叛軍身上,還是沒發現車上的尸體是我。
叛軍將我接走,說就算是尸體他們也要,畢竟這可是大周最高貴最美麗的公主。
現在我也不知道我的尸體怎麼樣了。
我想大概不怎麼好吧。
4
晉陽公主沉默了一會兒回魏祁:「她叫春云,平南人士,其他的我不知道了,到時候我問問再告訴你吧。」
她說謊的時候很平靜,看不出一點撒謊的樣子。
我叫徐阿蠻,雖然這個名字有些草率我不怎麼喜歡,但我更不喜歡被叫春云。
魏祁聽了后又道:「臣還有一事問公主,聽聞叛軍攻城那天,宮中有傳召臣的妻子入宮,不知公主可曾見到她。」
「妻子。」晉陽公主神色有些不悅。
魏祁點了點頭:「那日臣前去守城,臨行前讓她在府中不要出去,可昨日臣回府中,已不見了她和侍女護衛。
「她雖有些歡脫無狀但并不是不知輕重,臣想除了宮中傳召,她應該不會亂跑才是。」
晉陽公主看著他:「父皇是有傳召朝臣親眷進宮避難,但有些人沒來,有些來在的途中被叛軍殺了,具體情況我也不知。」
魏祁臉色沉了一下,轉身向殿外走。
「你要去哪?不能陪陪我嗎?我等了你這許久。」晉陽公主攔住他。
魏祁回道:「叛軍剛降,臣還有軍務要處理。」
「阿祁,月初是我的生辰,你會來的吧?」晉陽公主柔聲問道。
魏祁瞧著她,終究還是點了點頭,然后離去。
我有些難受,魏祁從未陪我過過生辰,他總是在巡防。
晉陽公主咬著唇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來人。」
幾個幽靈般的黑影出現在她身后。
「去把徐阿蠻的尸體找到,然后一把火燒了,別留下什麼把柄。」她冷聲吩咐。
5
我跟著魏祁飄了出去,此時天已經黑了。
他走得比來時更快,寒風夾著雪花落在他睫毛上,凝成小小的水珠。
我想起與他成婚那日,他進房里來時也是這般模樣,一身的寒氣,睫毛上掛著水珠。
那時魏家已在北地三年,魏祁也已二十歲,可無人敢把女兒嫁給他。
所有人都覺得魏家朝不保夕,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天子誅了九族。
那幾年,魏家子弟多戰死,魏家急需子嗣。
我阿爹賭輸了錢需要還債,便將我嫁了進去。
那晚我緊張地看著他,他則安靜地瞧著我。
那時我還不知我容貌像他的心上人,我只想著,我要好好做他的妻子,同他生兒育女。
于是我主動上前為他寬衣。
最后,他吻了我,睫毛上的水珠落在我的臉龐,像是淚一樣。
或許,命運在那一刻就已經有了結果。
「魏少將軍,請留步。」有人叫他。
我和魏祁一起回頭,來人是宮里的張御醫,我死前那幾日身體不適,他曾幫我診治過身體。
可還沒等他告訴我結果,宮里的圣旨就到了。
張御醫寒暄一番后道:「少夫人還沒找到麼?」
魏祁點了點頭。
張御醫一臉擔心:「少將軍你可得多派點人手去找,少夫人已有身孕,在外耽擱不得啊。」
魏祁神色一震:「你說什麼?」
「老夫七日前為少夫人診治,發現她已經有了兩月身孕,只是老夫一直被困宮中,無法告知少將軍 。
」
我怔怔地聽著,手下意識地放在小腹,我竟然……竟然有了兩月的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