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發完獎金,準了我半個月年假。
我剛拉開車門,斜里忽然沖出一個人,撞得我向后踉蹌了一步。
等重新站定,我才認出,是俞染。
她瘦了不少,臉色也憔悴。
眼神近乎憎惡地看著我:「你明明答應過周言,只要財產分割讓你滿意,你就不會再為難我!」
我挑了下眉:「糾正一下,是不起訴你,不代表我不會把你知三當三的證據發給你的學校和父母。」
「俞染學妹,當初的幾百條微博,不是發得很光明正大嗎?」
我的母校,在學風校風上,要求都格外嚴苛。
我把俞染的微博、她和周言的曖昧記錄和照片,上次她推我導致流產后的報警記錄,全部打印出來,厚厚的一疊,親自送到學校。
校領導們向我保證,一經核實,像這樣作風不正的學生,他們一定會作開除學籍處理。
從學校出來,我猶嫌不夠。
又給她的父母鄰居寄了一份。
俞染的父母本就不喜歡她,如今她讓他們在親朋好友間丟了臉,就更加厭棄。
俞染瞪著我,忽然道:「你再得意又有什麼用?還不是連男人都留不住,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移情別戀,愛上我。」
「我正年輕鮮活,現在你讓位了,我是要和周言結婚的。」
她說得越多,我唇邊的笑意就越發溫和。
「年輕鮮活,如果你要用這樣的詞給自己定價,我倒沒什麼意見。」
「只是很可惜,俞小姐,男人永遠喜歡十八歲,再有幾年你也會像我現在這樣。」
「我分走了多半財產,自己事業也有建樹。而你——一個學籍被開除、道德敗壞、連家里人都嫌你丟人的東西,最好結婚后多撈一點錢。
」
「免得下一個和你一樣恬不知恥的人出現后,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
「唐依!!」
她尖叫一聲,撲過來想要打我,高高揚起的手卻被我握住。
停車場燈光昏暗,監控昨天剛壞,還沒人來修。
我反手給了她一耳光,重重踹上她的小腹。
俞染狼狽地摔倒在地上,疼得爬不起來。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笑了笑:
「還給你,俞小姐。」
「我這個人,向來都很公平。」
20
春天來臨的時候。
某天,我出門時,才發現周言站在門口。
他的手揣在風衣口袋里,倚著路燈,就那麼怔怔看著我。
那次搬家后,我們再也沒見過面。
算到今天,也已經小半年。
他的頭發留長了些,人也瘦了一大圈,顯得本就冷峻的臉頰輪廓更加凌厲。
甚至有種形銷骨立的蒼涼。
他用隱隱泛紅的眼睛望著我:「依依。」
我步伐停住:「你怎麼進來的?」
「……之前裝修的時候,我來過幾趟,保安認識我。」
「哦。」
我面無表情地應了聲,「等會兒我會去跟他們說,我們已經沒有關系了,讓他們以后不要放你進來。」
「也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我們都不是小孩了,知道這種事只是自我感動。」
「就算你在這里守一萬天,我們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周言近乎絕望地看著我。
半晌,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我知道……我來只是想告訴你——」
他把手從口袋里抽出來,在我面前攤開。
掌心躺著兩枚細細的鉑金對戒,因為年歲久遠,表面已經有不少劃痕,看起來有些暗淡。
戒圈內側,刻著我和周言的名字縮寫。
「我們的結婚對戒,我找回來了。
」
我的那枚,搬家時根本就沒帶走。
而周言那枚,早就在很久前,就被驕縱的俞染扔掉。
不知道他找回來,費了多大的工夫。
我沉默地盯著他蒼白掌心的戒指看了一會兒,抬起頭:
「所以呢,有什麼意義?」
也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冷銳,一點余地都沒留。
他像小孩子一樣,無措地收回手,攥緊,揉了下通紅的眼圈。
好半天才開口,嗓音沙啞:
「……是沒有意義。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是嗎?」
我嗤笑一聲:「當然。」
那時我尚且不知道,這是我此生和周言最后的對話。
只是在那之后,整整三個月,他都沒有再出現過。
直到春天來臨的時候,花園里的柳枝吐出新綠。
我從公司回家,發現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門口。
走近了才發現有些眼熟。
是周言的律師朋友。
「唐依。」
我沒有開門,只轉過頭,神色淡淡地看著他:「我已經和周言沒關系了。」
「我知道。」
他說,「但周言的遺囑里寫了,他所有的遺產都留給你。」
21
時鐘秒鐘往前撥,倒回到去年。
那場地震發生后的第三天。
醫生發現周言的 X 光片上好像有塊不太正常的陰影,于是想叫我們過去診室一趟。
再全方位地做個檢查。
沒想到半路被找來醫院的俞染攔住。
而后一切分崩離析。
我離開后,周言不肯跟俞染結婚,對方兵荒馬亂地跟他鬧了好一陣兒,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才又去了趟醫院。
「做完檢查后,醫生確認了那塊陰影就是骨腫瘤,而且病理結果是惡性的。」
「后來,周言一直在醫院接受化療,也做了好幾次手術。
但癌細胞一直轉移,到最后已經沒法再治了。」
他說著,帶了點鼻音,
「最后那兩個月,我看他躺在病房里的那個樣子,瘦脫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