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小姐,我有必要提醒你,在和我離婚前,周言先是我的丈夫,才是你口中所謂的男朋友。」
我平靜地開口,「至于你知不知道我懷孕,都不影響你對我造成的傷害。」
「醫院走廊除了監控,還有目擊證人。」
停頓了一下,我又看向警察,
「我要對她提起訴訟。」
「……依依。」
我說完,站在一旁的周言終于開口了,
「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我又看向他:
「你是覺得我怎麼樣了呢,周言?你是我的丈夫,對于一個故意推倒我,導致我流產的女人,你是覺得我現在的處理方式有什麼不妥嗎?」
他無法反駁,只能艱難地開口:
「染染……俞染她年紀小,還在上學,你真的要告她,會毀掉她的未來。」
「我錯了,都是我的錯,依依,你看在我那天晚上救了你的份上——」
我垂下眼睛。
本來以為已經一潭死水般的心臟,原來依舊會覺得疼痛。
會在危險來臨時,舍命救我的周言。
也會把這當作談判的條件,求我放過他的情人。
病房慘白的燈光照下來,把那張年輕英俊的臉照得一覽無余。
我重新抬起頭,認認真真地打量著周言,像頭一次認識他一樣。
「我可以不上訴,但你作為婚姻中的過錯方,理應在財產分割上做出讓步。這個應該沒問題吧,周言?」
他突然呆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什麼意思,依依?」
我看著他,不疾不徐地開口,終于能把那天晚上地震前未出口的話,重新說出來。
「周言,我們離婚吧。」
15
周言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干凈。
有那麼一瞬間,我從他眼睛里看到了一點晶瑩,竟像是掉了眼淚。
「依依,我不想跟你離婚。」
他語無倫次地說著,「我還愛你,我還愛你……」
說到一半,看到我臉色蒼白地坐在病床上,突然說不下去了。
我想他也一定想起來了。
因為童年里愛的缺失,我們一直想要個孩子。
只要這一個,然后給他全世界最好的、毫無保留的愛。
婚后第二年,我懷也懷過一次孕。
那時候周言的公司出了點問題,被故意刁難。
他四處求人,卻也處處碰壁。
我從自己的工作這邊拓展人脈,好不容易求到一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為表誠意,當著他的面,吹了一整瓶白酒。
那人終于肯答應出手幫忙。
我們的孩子也沒了。
我被送到醫院,先洗胃,再清宮。
病房里醒來的時候,周言抱著我,哭得像個孩子:
「依依,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要不要孩子,都沒關系,我只要你,我這輩子只要你一個人。」
我是真的,信以為真。
終究是他先食言。
從回憶中抽離出來,我目光掃過眼前眼神絕望的周言,到底覺得好沒意思。
「你先出軌,你先變心,就不要再惺惺作態了。」
「周言,我們都是成年人,什麼不想離婚的話,無非就是你不愿意少分財產而已。」
我闔上眼睛,
「我不逼你,你自己想清楚吧。」
16
這天晚上,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清宮手術后的疼痛,像一團繩子一樣擰在我小腹里。
令我睡意全無。
月光照著樹影投在墻壁上,晃晃悠悠的,好像把我帶回了很久很久之前。
那天是我們的畢業典禮。
還穿著學士服的時候,他抱著一束花,向我求婚了。
他說:
「依依,我要給你最好最好的未來。」
我們的婚禮,辦得很簡陋。
周言的父母都走得早,我媽已經和我斷了聯系。
就只請了幾桌關系不錯的老師同學。
為數不多的一點積蓄,拿去買了一對婚戒。
很漂亮的鉑金戒圈,上面嵌著一排幾乎看不到的碎鉆,內圈刻著我們倆的名字縮寫。
周言帶著歉意說:「以后一定會換更好的給你。」
我搖搖頭,寶貝似的把那枚戒指戴上:
「只要是你送的,怎樣我都喜歡。再說了,有錢了我也不想換,它對我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
周言始終不懂。
我要的從來不是鉆石,不是戒指。
我要唯一不變的真心。
他卻沒能做到。
有夜風從沒關緊的窗縫吹進來,帶著輕微的呼嘯聲。
我抓緊被子,忽然落下眼淚來。
17
三天后,我出院了。
帶著起草離婚協議的律師,和周言見了一面。
他骨折的地方還打著繃帶和石膏,神色憔悴。
我淡淡道:「看來你是想清楚了。其實你本來就是過錯方,能用一部分財產換俞染的前途安然無恙,這筆交易應該還是劃算的。」
我在他面前,永遠是溫和的、包容的、善解人意的。
這樣公事公辦和不留余地,他大概覺得無比陌生。
于是怔怔地望著我:「依依,你真的變了很多。」
「我一直都記得,十二歲的時候,我剛跟著我媽搬到小鎮上。你總是挨打,連飯都吃不飽。我領你回家吃飯,帶你去游樂園,幫你掙脫你媽的控制……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你就不需要我了。」
我聽著,平淡地應了一聲:
「哦,所以這就是你出軌的理由嗎?」
「周言,你偷吃也不選個好點的,知三當三,道德敗壞——怎麼,現在只有這種人才配得上你了?」
我的眼神銳利又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