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登三千階,為生病的俞染求一枚平安符。
而六月的同學聚會上,他突然說有事,半路離席。
是因為俞染喝醉了,哭著打車來找他。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密不可分地出現在我和周言生活的每一處裂隙里。
我強壓下令自己發抖的痛意,滑到最下面。
是今天車禍后。
「我把你的婚戒拿走扔掉了。」
俞染驕縱地說,「看到它就覺得不爽,簡直就像那個女人在沖我耀武揚威。」
「她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比我先遇到你嗎?」
「你們到底什麼時候離婚?」
而就在剛剛,周言進家門前,回復了她一條:
「再等等,我會跟她說清楚的。」
5
周言洗完澡出來前,我已經把他的手機放回原處。
他沒察覺到異常,擦著頭發,讓我快點去睡。
我沒應聲,只是盯著他空蕩蕩的手指:
「你最近,一直沒戴婚戒。」
他臉色微變,掩飾般低頭看了一眼:
「之前跟人去打高爾夫,應該是丟在更衣室了,明天我讓助理去找。」
「你受傷了,早點睡覺吧,依依。」
心底驟然涌上的情緒,像濃霧般將我吞沒。
幾乎要窒息。
我沉默很久,才近乎沙啞地應了一聲。
半夜,周言輕聲叫我:「依依。」
「你睡了嗎?」
用溫柔的口吻,再三確認我已經睡著后,他起身。
去陽臺上打電話。
「你今天見到我老婆了?」
「染染,離婚這種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你向來很乖,不要現在跟我鬧,好不好?」
隔著幾步之遙,一扇玻璃門。
我的丈夫,在輕聲安慰他年輕的情人:
「——我當然愛你,最愛你。」
語氣溫柔纏綿至極。
有白色煙霧從他指間裊裊騰起。
我呆呆地看著他。
直到周言似有所覺地轉過頭,隔著玻璃,與我目光相對。
他一下子定在原地:「……依依。」
我閉了閉眼,啞聲問:「周言,你在跟誰打電話?」
6
「沒有誰,新方案有點小問題,小丁他們來找我拿主意。」
他收起手機,向我走來。
語氣無比自然。
就好像同樣虛假的借口,早已找過無數遍。
我聞到他身上殘存的煙草味,咳了兩聲,他就緊張地來探我的額頭:
「不會發燒了吧——外面一直在下雨,天氣涼,等會兒給你加床被子。」
說這話時,他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我眉眼。
像是在觀察,我到底有沒有聽到他剛才說的話。
我攏了攏身上的睡衣,輕輕應聲:「好。」
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平靜。
周言整個人慢慢放松下來。
「回去睡覺吧。」
7
重新躺回床上后,他很快睡著了。
我被他蓋得嚴嚴實實,卻在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發呆。
只要一閉眼,就會想到從前。
我十二歲那年,周言跟著他媽媽來小鎮上養病,認識了我。
那時候,我總是挨餓。
我媽和我爸吵完架后,就會讓我在天井里罰站。
弟弟得意洋洋地舉著雞腿在我面前啃。
他叫我:「嘿,賠錢貨,媽說你這輩子只能吃我吃剩下的。」
周言會直接走進來,當著我媽和弟弟的面把我拽走,帶去他家吃飯。
我媽剛和我爸吵完架,余怒未消,卻不能發泄在我身上。
就在后面氣沖沖地喊:「這麼喜歡,干脆讓她給你做童養媳去好了!」
他忽然停住腳步,轉頭笑笑:「那也好,比待在你家餓死強。」
高考后,我爸媽終于結束了這段多年的畸形婚姻。
我爸一走了之。
我媽則警告我:「唐依,你已經滿十八歲,是個成年人了,我沒有繼續養你的義務,你別再指望我給你掏一分錢。」
我靠著助學貸款和獎學金,艱難地撐過了大學四年。
周言則拼了命地打工,積累了資金后,就開始跟人合作創業。
大四那年,他因為一場酒局,錯過了我的生日。
卻還是在深夜,捧著一束花,趕到了宿舍樓下。
他把花塞進我懷里,用力抱住我:
「依依,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8
后來,我們的日子越過越好。
婚禮那天,周言握著我的手,莊嚴地起誓:
「這個世界上,萬物都會變,但我會永遠永遠愛唐依。」
「不會游離,不會變心。」
我是那麼那麼地相信他。
在發現俞染的存在之前。
我一直以為,我是他的唯一。
……
第二天醒來時,雨早就停了。
窗外陽光明媚,似乎整個世界都沒有陰霾。
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以為。
昨天發生的事,不過是一場噩夢。
直到我微微一動,小腿的傷口就傳來清晰的刺痛。
與痛感一并涌上來的,還有昨天那些紛亂的、鋪天蓋地的記憶。
俞染。
幾乎是想起這個名字的一瞬間,我的心臟已經被濃重的情緒吞沒。
昨天她在診室里莫名的挑釁和敵意。
此刻都有了緣由。
我拿起手機,才發現周言給我發了消息。
「依依,你受了傷,就多休息一會兒,公司那邊我幫你請過假了。」
「公司有事,我可能要晚回家幾個小時,晚飯不用等我。」
我沒有回他,打車回了母校。
正值下課時分,俞染昂首挺胸地走出校門,看到周言的賓利停在那里,就一下子撲了過去。
「阿言,我好想你。」
周言攬著她,笑笑地在她鼻尖親了下:「不生我的氣了?」
「還在生氣哦,除非你今天好好地哄一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