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走過了他平平無奇的人生,我寧可他做個平凡的人。
可他偏要做有污點的人,再也回不到清清白白的過去。
他曾是多干凈的一個人呀。
15
我終于承認,是我放不下他。
一直,一直。
16
這晚,我和向舟不歡而散,他說他不認識魏云清。
我也沒追問。
不認識就不認識唄,有什麼了不起的,魏云清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四月份,醫院組織下鄉活動。
我被分配到一個小縣城,每天干抽血的活兒。
晚上我們幾個醫生一起住,這里手機信號不好,電視也沒幾個頻道。
才八點多整個縣城就萬籟俱寂,只偶爾傳來幾聲狗吠。
楊醫生洗完澡,突然問:「你們聽鬼故事嗎?」
大家興奮得直點頭:「好啊好啊。」
在醫院干了這麼久,誰還怕鬼啊,見了鬼恨不得邦邦兩拖鞋讓它別擋路。
「從前有個村子,有對母女相依為命……」
「母親以種花為生,每天早上都會和花農一起去摘花包裝運送。」
「直到某一天,花農沒看到母親,然后他們來到了母親居住的房子……」
黑黢黢伸手不見五指的臥室,配合怪異聲音,氣氛倒真有幾分瘆人。
「然后呢?」
楊醫生壓低聲音:「然后他們找啊找啊,卻沒找到人,房子空蕩蕩的連女兒都沒看到。」
「就在這個時候,其中一個人發現面前的玫瑰花竟然流血了……」
「于是,仰頭一看,一大一小的兩塊人皮空蕩蕩地掛在屋檐上,還帶著血,一滴一滴地流在玫瑰花上……」
「花農們嚇得連滾帶爬,結果晚上……花農們竟然聽到屋內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你們知道是什麼聲音嗎?」
大家都很配合地搖頭。
「是白骨在地板上走路,咚咚咚……」
「啊——」
「救命好可怕!」
我一想到那幅畫面,頓覺不寒而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聽到大家抱團尖叫,楊醫生哈哈大笑:「這世上沒有鬼啦!」
「那人是怎麼死的?」
「人殺的唄。」楊醫生說,「今天聽村民說的,好幾年前的事了。」
「所以是真實的?還是這個村子的?!」
大伙兒一聽就不淡定了,楊醫生嘲笑:「當然是假的!你們真膽小。」
一群人折折騰騰到大半夜才睡著。
第二天忙完,我們幾個出去轉了轉。
小縣城靠種花為生,漫山遍野的玫瑰連成一片,絢爛多彩。
村民熱心腸讓我們摘著玩兒。
我摘了好幾朵玫瑰。
回去路上要經過一片墓地。
楊醫生神秘兮兮地又開始嚇唬我們:「看到那兩座墳了嗎?」
我望去,兩個凸起的小土包,沒有碑,雜草叢生。
有人問:「怎麼了?」
「新墳長草,家里沒后了。」
「所以呢?」
「是那對母女的墳墓。」
「啊啊啊啊!不是說假的嗎!」
楊醫生嘿嘿一笑,把人嚇得半死,甩著袖子不帶走一片云彩地走了。
其中一個路過的村民聽到,無語得很:「哎呀你們少聽那些鬼故事,母女倆是被搶劫殺害的。」
我停下腳步:「楊醫生你們先走吧,我接個電話。」
「行。」
我接完電話,慢悠悠地散步回去。
落日西沉,晚風拂動暮云,空氣新鮮干凈。這兒的風景真美啊,好想看一輩子。
路邊的野花、野草,我全染指了。
摘了好多好多,把手都劃傷了。
17
下鄉結束,醫生們隨大隊回去。
我留了下來,搬進一個空了多年無人居住的房子。
周邊的田野變成了荒地,漫山的玫瑰無人打理,雜草叢生,花苞都開不出來。
但有幾株十分頑強,在野草叢里依然嬌艷綻放。
我拿出所有的積蓄將田地承包下來,請花農拔草、耕地、種植。
等玫瑰花田再無雜草,大片玫瑰開得火紅燦爛,魏云清終于推門而入。
風鈴輕撞,我倚在門口,笑吟吟地嬌嗔:「喲,浪蕩子終于舍得回家了?」
魏云清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眼睛幾乎噴火。
「你怎麼會在這里?!」
他黑了,瘦了,皮包著骨的嶙峋,顴骨新添了一道疤痕,顯得凌厲且陰狠。
可我卻一點兒也不害怕。
我說:「我創業了啊,在這兒種花呢。」
我請他參觀我心愛的花田。
「你看,這是朕打下來的江山。」
「你還不知道吧?林木良種國家還有補貼,我最近讓人培育新品種……」
「文琬!你腦子是不是有病?」
他臉色鐵青,不由分說扯著我的胳膊,急匆匆往外走。
「給我滾!」
我皺眉,舍不得花。
「我為什麼走?我錢全砸這里面了,肯定能賺大錢。」
「錢你媽!」
魏云清現在脾氣有點大,易急易躁,愛抽煙。
他含著煙頭,冷靜幾秒,又重新掀起眼皮。細長凌厲的眼,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我。
「多少錢,我給你,你立刻馬上給我……」
我不搭理他,坐在地上,突然問:「你知道杜錦嗎?就你那出軌對象,結婚了。」
我回頭看他沉默,靜靜地說:「她當時生活有點兒困難,演了一場戲,得了一萬塊。」
「她挺感謝這一萬塊的,只是名聲不好聽。」
「可在錢面前,好不好聽無所謂了。」
魏云皺眉糾正:「不是演戲。」
「是交易,是睡覺。犯法的交易。」他黑著臉,跟我嚼文嚼字。
死腦筋。
我生氣地一點一點揉碎了與他對峙。
「你親了她嗎?你們做了幾次?」
「魏云清,我告訴你,你跪地求饒時還穿著內褲,所以你們待了一個小時不脫衣服是在斗地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