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隴袖站在路邊,火樹銀花,將天空照得分外明亮。
心底覺得好笑,怎就我的姻緣這般崎嶇不平呢?
旁人要嫁人明明這般簡單。
「若非其實我就是個孤寡命麼?」
我喃喃自語道。
「南樓。」
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聲音似十分久遠又十分熟悉。
我同他有過數面之緣,卻是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我的名字。
我回頭看他,天上的光似在他眼中。
他披著一件玄色斗篷,玉冠束發,眉目舒展。
「好久不見。」
我笑著同他說道。
確實是好久不見了,以為再也不會遇見,不想今日在這樣的人潮洶涌里遇見了。
「去了趟蘇州,今日才歸的。」
他身后的小廝手中確實牽著兩匹馬,馬背上還搭著包裹。
「嗯!」
「今日這樣熱鬧,怎得就一個人?」
「有人將我丟下了。」
「如此啊?那不若同你走走?」
「你不著急回家麼?」
「我原不是今日要回的,家中并不知曉。長寧你先家去,我不一時便回了。」
他吩咐身后的小廝。
小廝點頭要走,他又叫住了人,從馬上取下了個小包袱抱在懷里。
小廝臉上露出了些驚訝來,終是轉頭牽著馬去了。
他慢悠悠地同我晃著,人多時便微微伸手擋一擋。
那是一種保護的姿態,我心中波濤洶涌,面上不敢絲毫表露。
「人這樣多,你怎就瞧見我了?」
「瞧了一眼便瞧見了。」
他說得不疾不徐,走得不慌不忙。
我悄悄回頭看他,他目視前方,一臉正直。
年歲這個東西,不是白長的,年歲大的郎君果真同年歲小的不大一樣。
他們若是誘哄起人來,就是這般安穩平常。
可我又不覺得他要誘哄我,畢竟我沒什麼值得他這樣做。
「你還住在莊子上?」
「嗯!今日是去了舅舅家。」
「人這樣多,你一個女娘,他們就留你一個人胡亂走麼?」
「我同表弟一處的,只不過走散了。京城我閉眼也走得回去,怎能算是胡亂走呢?」
「你怕是不知,每年元日丟的孩兒女娘不知凡幾,若是讓拍花子抓去了,再要尋來不知多難。」
我竟無力反駁。
他停下來看著我,我仰頭疑惑地望著他。
原來只要抬頭,便滿眼只裝得下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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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樓,你阿娘想將你嫁進你舅舅家?」
「嗯!」
「那你可應下了?」
「不曾。」
他又不言語了。
我分明看見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甚好。」
他就說了這樣一句,又不說了。
甚好什麼呀甚好?我嫁不出去就這樣好嗎?
「你可婚娶?」
我咬牙問他。
他看著我,甚是驚訝的模樣。
「自然是不曾的。」
我看著他,咬著嘴唇,終是沒忍住笑開了。
原他不曾婚娶啊!
我就說麼!
看著這樣正直憨厚的郎君,怎會無緣無故地招惹一個女娘呢?
真好,他還不曾婚娶。
我背手走在他前面,他默默跟著。
路邊許多賣小吃的,他見了便要問一問我吃不吃。
我點頭,他便拿了錢袋去付錢。
自己一口不吃,只看著我吃,吃完后又問我味道如何。
若是說起吃食,自是我的強項。
從做法到用料,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的。
「我家中兩個妹妹亦是極愛吃的,想必你定然同她們處得來。」
他幽幽說道。
我裝著沒聽見,卻忍不住紅了臉。
他給我買了盞兔兒燈,又將我送到了舅舅家門口。
我低著頭不敢看他,他踟躕著。
「南樓,這個給你。」
他將手里的小包袱遞給我,我伸手去接,卻是有些重量的。
「我看揚州的鋪子都賣這個樣式的梳妝匣,閑時便自己做了一個。」
「是專門做給我的。」
我將那裝著匣子的包袱抱進懷里,期待地望著他。
他似被我的樣子惹笑了。
「是,專門做給你的。」
他走了,也一并帶有了我的心。
我癡癡地抱著包袱回了屋子,洗漱完將春紅打發了,才慎重地將那包袱打開。
是黃梨木打方形小匣子,分上下兩層,匣子正面刻的是喜鵲登枝,又飾已云紋。
樣子精巧細致,打磨得光滑細膩。
我用手輕輕觸過,心底生出了微澀又甜的情緒來。
抱著那小小的匣子,忍不住要掉出淚來。
也是有人肯用心對我的。
即便他只是個泥瓦匠,即便我如今什麼也不是了。
第二日外翁還要留,阿娘看著海哥兒的模樣也不肯留了。
我同春紅回了莊子,阿娘留在了京城。
她要在京城買間愿意,長安街上的鋪子,也該做起生意來了。
我將刻好的玉牌拿出來,親自打了一個淺藍色如意結的穗子配上。
待再見面,我就要送他,算是給他的回禮。
心中有了期待,日子過起來就很快。
阿娘從京中回來,問我真不要考慮同海哥兒的婚事了?
我堅定地搖了搖腦袋,我已然有了心上人,怎還會嫁旁人?
「阿娘,若我要嫁個泥瓦匠,你可允?」
我試探著問道。
阿娘挑眉看著我。
「莫非你心中已有人了?還是個泥瓦匠?這是何時的事兒。阿娘竟然不知。」
「阿娘,你直說你允不允?」
我抱著阿娘的胳膊搖了搖。
「只看他人品如何,其余皆可商量。」
阿娘用手指戳我的額頭,我也覺不出疼來,只覺得萬事圓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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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不幾日,莊子上來了溫家的二夫人,說是來提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