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行完禮后,郎君們便同老太爺出去了,一群夫人們落了座,像我們這樣年歲的,便站在各家夫人身后。
溫老夫人身后立著兩個夫人,一個年歲稍長些的梳夫人們常梳的低髻,頭上就插了一只玉簪,簪頭是一簇粉色的小花兒。
她生得極白,又愛笑,笑時眼便彎了,臉上胭脂都未擦,卻透著自然的紅暈。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溫大夫人啊!
京中關于她的傳聞中還有一樣,她是極彪悍的,曾舌戰群儒也不曾輸。
且連宮里的娘娘們也怕她得很,只她進了宮,娘娘們便分外和諧。
長相和傳聞竟全然對不上啊!
約是我看得太過明目張膽了些,她竟轉過頭來看我,沖我眨眨眼,笑了。
笑得太過活潑促狹,全然不像個三十多歲的夫人。
我忍住驚訝,亦沖她回報了一個笑來。
12
另一個比溫大夫人稍矮些,我見過的夫人女娘中她是最美的了,本該梳夫人發髻的,可她卻編了一條又長又黑的辮子,巧妙的是將那珍珠縫在了發帶上,又同辮子編在了一處。
她穿一身粉裙,滿身少女才會有的嬌俏。
她挽著溫大夫人的胳膊,貼著她站著。
傳言淮王妃有癡癥,是溫大夫人養的,今日這樣看著,卻絲毫覺不出癡來。
淮王當年娶她,其中各種曲折坎坷,聽說溫家的郎君們瞧不上淮王,很是為難了一番。
淮王亦是京城里有名的寵妻,為了王妃連戍邊這樣的大事都推辭不去了,毫不猶豫地將兵權交出去,如今只在京中做得個閑散王爺。
娶側妃納妾什麼的,即便貴如陛下,也不敢同他提,畢竟當日娶王妃時,淮王便允諾過,今生只王妃一人,溫家才松了口的。
旁人都說這世上的好事都讓溫家人占全了,只如今這一番好,約都是當年的不易換來的。
溫家有多不易,他們不說,旁人又如何能知曉呢?
老夫人同幾個年歲相當地說話去了,其余人便隨著溫二夫人出了門。
溫家種的皆不是名貴花草,只一片綠牡丹開得格外好。
相熟的女娘一處聊天說話,有些女娘我是識得的,有些卻沒見過,不管見沒見過的,年歲皆比我小,是說不到一處去的。
我便帶著春紅去看那片綠牡丹,此牡丹名為豆綠,甚是稀有少見,且養起來也十分費工夫,溫家隨隨便便就能種這樣大的一片,還養得這樣好,可見豪不豪富并不能只看表面的。
「姑娘,這牡丹只幾年前在老太太房里見過一盆,說是汴京的姑太太家送來的,二小姐要了好幾次老太太才給了,可見是十分名貴的,不想今日卻見了這樣大一片。」
春枝一說,我亦想起是有這麼回事兒的。
「真該讓她來瞧瞧,嘿。」春紅沖著春枝一番擠眉弄眼,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家老太太出身不凡,是見過世面的,她又自視甚高,一般人家并不放在眼里。
旁人說起溫家,她總撇著嘴說溫家無底蘊,只不過靠著兒子會哄陛下才發跡的,并沒什麼了不起。
家里人雖從不多嘴,可誰不知道她在京城的名聲?
只怕是溫家老夫人瞧不上她才是真的。
「莫要胡說,少說少錯。」春枝沖春桃搖頭,春紅便緊閉嘴巴不說話了。
春枝年歲長些,自是比春紅穩重。
13
誰家的宴會都大同小異,只不過吟詩作賦,投壺射箭罷了。
溫家辦的宴會注定不會過于熱鬧,但定然是暗潮涌動的,畢竟家中的三郎君還未曾娶妻。
如此我便比旁人淡定許多,以我的出身,溫家是瞧不上的。
吃吃喝喝,待阿娘尋摸好了同我合適的郎君,我便也能回了。
溫家的大夫人和淮王妃只露了那一面便再也沒見著,關于她們不愛交際的傳聞看來是真的。
要不然都這許多年了,京中說起她來,多用的都是傳言。
我原本就沒什麼出挑的,尋了回廊的角落坐著,廊下有桌,桌上擺了各式各樣的點心,味道極好,同我吃過的都不大一樣。
我本就吃得多,味道既好,吃的便更多了。
「姑娘,聽聞溫老夫人將家中的三郎君喚回來了,你不去瞧瞧麼?你看這外面還有幾人?都去正廳了。」
春紅道。
我抬頭看了看周圍,才將還有人作畫呢,不過一時倒真的沒人了。
「我瞧了有什麼用?若是真瞧上了才是麻煩。」
若是真看上了,不過徒惹一場傷心罷了!
「姑娘除了沒個好爹,哪里就不如旁人了?」我看著春紅,這世上也只有她才說得出這樣傻的話來了。
「你這樣一說,我倒覺得我約莫是該多吃點壓壓驚,若是叫旁人聽去了,定然要來笑話我不知天高地厚,教得你什麼話都敢往外說。」
我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春紅的額頭,又捏了兩塊點心遞給她和春枝。
「趁著沒人你們也快嘗嘗吧!回去了我們也試著做一做。」
約是怕被人看見說我沒規矩,眼皮子淺,春枝不叫春紅吃,只又將點心放到了我眼前的碟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