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自己吃了讀書少的虧,每晚點燈讀書,我看著他認真的模樣,不由得扯開嘴角笑了。
冬至那日,我晌午吃了餃子,剛躺下,家里的丫頭來傳話,說親家嫂子派人來傳話,大姑奶奶回來了。
我一時沒聽明白,這大姑奶奶是誰。
只丫頭說可不就是王妃日日念著的阿姐麼?
我披了斗篷,鞋都來不及提起來。
待到家時,我立在門口悄悄聽著,里面的人說話不緊不慢,聲音歡快好聽,可不就是我阿姐麼?
我掀開簾子,阿姐就在炕上坐著,樣子同往日無異。
她是我阿姐,她終究舍不下我們,還是回來了。
那日趙拾安悄悄同我說,長兄看阿姐的眼神可一點都不清白,他定然要娶我阿姐的。
我家的人都知道,只阿姐自己不知罷了!
阿姐從我家出的嫁,我將自己攢下的銀錢搬出來給她,都是我給她攢的嫁妝銀子。
趙拾安給阿姐準備了兩處莊子,叫我將地契一同給阿姐。
他給我時是這樣說的,莊子最是實惠,若是他們日后吵了嘴,阿姐也有個去處安身。
阿姐看著那一箱碎銀子,摸著我的頭發。
眼里沁了淚,卻并不曾掉下來。
她說我家寶珠長大了,都要做阿娘了。看你尋了能愛你護你的人,阿姐不知有多開心。
王爺待你,一片赤忱,你只往日如何待家里人便如何待他,他皇家出身,見得最多的便是人心詭秘,皇家親情淡薄,只他來咱家時極自在。
家里人只當他是姑爺,無人當他是王爺,你們既是夫妻,更應如此,你只記住不論到了何時他只是你夫君就是了。
我懂阿姐的意思。
又同她說那陛下同宋大伴是如何攪黃了長兄同她的親事。
阿姐瞇眼笑了,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
是我自己沒想明白,你長兄定然不是說那樣話的人。
后來我長兄如愿娶了我阿姐。
隔著一道墻,家里便熱鬧了起來。
我阿姐吵著讓長兄在大槐樹下給她搭個秋千。
只兩日,那秋千便搭起來了。
又一日我阿姐說要在墻上打一道門,如此我回娘家便更便利了。
長兄拉著臉尋了趙拾安,兩人拆了一日,在墻上挖了個洞。
阿姐對那洞不甚滿意,長兄做官還行,卻不會裝門,只能三兄親自上手了。
阿姐日日都有這樣那樣的事兒讓長兄做,長兄從不反駁,每每都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
我問阿姐為何要這樣?
阿姐說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覺得我愛他吧!
再后來我生下了趙大寶,不過一年二嫂又生了溫柔,阿隔了半年,阿姐生下了團子。
家里一下子熱鬧得不像樣,阿爹阿娘每日孫女照看著孫女外孫,人都年輕了許多。
長兄除了上朝,平日無事再不出門。
我阿姐的眉皆是他畫,發皆是他梳。
東京城里誰人不羨慕我阿姐?
我想我終于知道自己盼什麼了,大概就是這樣一日吧!
阿爹阿娘身體康健,孩兒們雖調皮搗蛋卻快樂無憂,兄長同我和阿姐能尋得意中人,每日都過平常的日子,每日因為同他在一處,又那麼的不平常。
愿所有真心都能被收藏安穩妥帖,愿所愛之人,皆是愛你之人。
-完-
南樓:
春日正好,阿娘一早便起了。
今日要去踏春,要安排的事還多得很。
春紅拉開衣柜,在忙著選衣服。
春枝在翻首飾盒子。
我坐在炕沿上瞧著,人是醒了,腦子還糊涂著。
阿娘昨日同我說過了,今日踏春,有個人要見我。
她雖沒明說,可我知曉要見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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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雖是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卻是個散官,手里沒有兵馬實權。
我二叔在西北戍邊,帶了二嬸去,將三個孩兒留在了京中。
這些年我阿娘活得戰戰兢兢,生怕旁人說她苛待侄子侄女。
家中有好的便都要先緊著他們,二叔將兩位兄長接去后才稍好了些。
我曾有過一門親事的。
老太太說南笙可憐,父母皆不在身邊,眼看都十七了,也沒個去處,說著便用眼角瞟著我阿娘,叫我阿娘用心些,給南笙尋個好人家。
我阿爹糊涂膽小,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南笙養在老太太院中,只比我小了半歲。
老太太出身顯貴,自我記事起她就說過,她院兒里的東西日后都要陪嫁給南笙的。
彼時我還年幼,阿娘將我抱在膝頭,摸著我的發同我說了一句話。
「南樓,日子是自己過出來的。」
我那時還不知這話是何意,待慢慢長大就懂了。
阿娘只生了我一人,這許多年什麼藥也吃過,方子也試過,終究是沒能再生出一男半女來。
阿爹光妾室就有七房,不論我阿爹如何努力,后院里這許多年了,一點動靜也無。
老太太不喜我阿娘,覺得是我阿娘生不出兒子在背后使得壞。
因此她也不喜我。
待有一日同我定親的游松在及冠之年考了個榜眼時,老太太便將我阿娘喚去了。
待阿娘回來,什麼也不說只攬著我掉淚。
阿娘出生平常,能嫁進來全憑我外翁救過我祖父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