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作嘔。
我皺皺眉,有些生理上的不適。
她躺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死死盯著面前的蕭楚。
我想。
她應該永遠也想不通,蕭楚為何會忽然出現在這里。
這次,換我蹲下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手機備忘錄上,我緩緩打字,而后遞到她面前——
知道你為什麼會叫招娣嗎?
因為,你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18
院里彌漫著血腥氣,很難聞。
黃招娣已經暈了過去。
我和蕭楚對視著,我冷眼看他,再沒了往日的喜歡與雀躍。
我很抱歉,當年將他從大山里帶出來,一個舉動擅自改變了他的一生。
但是,蘇林的死,也讓我一輩子無法原諒他。
院子上方的隱蔽處,我提前安好了攝像頭。
我會把蕭楚動手的視頻,交給警方。
蕭楚靜靜看我,眼尾紅得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他松了手,鐵剪掉落在地,發出一記悶響。
他啞著嗓子開口,「晚晚……」
我并沒有回應。
「對不起……」
細聽,他聲音里含著顫。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穿越一說,只是你的托辭。」
「遞情書的那晚,我忽然接到家里出事的消息,手機又恰巧沒電,所以沒能赴約,我沒想到會發生那種事情……」
他語帶哽咽,「抱歉。」
我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轉身走了。
其實,在今天來之前,我便知道黃招娣的計劃。
我也知道了,黃招娣就是那個占據我身體三個月的人。
蘇林死后,我一直在回想自己醒來后發生的種種,也漸漸發現了一些過去并未注意的小細節,比如——
黃招娣是左撇子,而我性格大變的那三個月,也經常喜歡使用左手。
比如,黃招娣平日里總有些奇怪處,今天手上燙了泡,第二天便好了,今天尚還感冒的很嚴重,第二天便恢復如常。
時日久了,對于這點我便起了疑心,派人細查后發現了一個秘密。
黃招娣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
但是,兩人始終共用一個身份。
原因很簡單,當年黃家為了要兒子超生,為了不交罰款,對外一致說是只生了一個女兒。
偏僻山村里本就沒幾戶人家,大家都面朝黃土的忙活著,這麼多年竟也沒發現蹊蹺。
而且。
黃家本就窮,又重男輕女,能供一個女兒上學都算是恩賜了。
黃家父母算計的也好,兩個女兒共用一個身份,到時兩個都可以謊稱是大學生,以后各自嫁個好人家,拿回雙倍的彩禮補貼自家小兒子。
也正因如此,在我昏迷的那三個月里,「黃招娣」才能照常上學。
我找過她的雙胞胎妹妹,重金之下,她毫不猶豫地告訴了我黃招娣的所有計劃——
接近我,讓我想起當初小巷里的事情,自此打消對所謂穿越者的疑慮,認定就是自己被害后精神錯亂臆想出的穿越者。
再然后。
將我帶去這個廢棄工廠,打暈我,再次嘗試同我交換身體。
她妹妹將她供得毫不猶豫。
她們都窮怕了,只要給錢,什麼都說。
而且。
她心底里甚至也是希望黃招娣失蹤的,畢竟,誰又希望自己沒名沒姓,一輩子和姐姐共用一個身份呢?
人性本就如此。
只是黃招娣太心急了。
18
那天之后,我報了警,將錄像交給了警方。
又將搜集到的蕭楚與關姐雇傭小混混撞死蘇林的證據一同上交。
蕭楚鋃鐺入獄。
聽說,他入獄前說,想要再見我一面。
讓我想想,他會說些什麼呢?
懺悔?道歉?責怪?感慨?
我不知道。
也并不太想知道。
我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情,就是當年,將那朵花從大山深處摘下。
毀了他。
也毀了我與蘇林。
而黃招娣——
她還算命大,沒有死。
搶救過后,她活了下來,卻因那貫穿腹部的剪刀,而多臟器受損,身上隨時掛著尿袋與糞袋,生不如死。
黃家要攢錢給兒子娶媳婦,哪里顧得上她的死活。
但是,她們不管,我管。
我替她交著住院費,雇了「專業」的護工照顧她。
半月后,凌晨時分,她艱難地爬上醫院樓頂,縱身躍下,痛苦地想要結束一切。
然而。
她的確命大。
還是沒死。
卻落下了終身殘疾,又是個被爹娘拋棄了的,聽說,她因為沒錢交住院費,被醫院趕了出去。
而她孑然一身,拖著斷腿與尿袋能去哪里,沒人知道。
只是。
幾天后,有人在醫院附近的街頭發現一位討錢的年輕女子,瘋瘋癲癲,似乎受過什麼刺激。
一月后,那人消失不見,沒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近兩個月后,我無意間在本地新聞上看見一條消息,有人從海邊打撈到一具無名女尸,尸體已被河里魚蝦啃噬大半,目前尚還無人認領。
而新聞中打了馬賽克的照片里,露出女尸手腕,上面一道深色胎記,與黃招娣如出一轍。
黃招娣在海水中結束了她悲慘而又變態的一生。
我知道她前半生過的并不幸福。
生于貧瘠山村,父母重男輕女,就連她的名字都是為了弟弟所取,還要和雙胞胎妹妹共用一個身份,輪流上學。
在陰暗中長大,心理早已漸漸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