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和蕭楚斷了聯系的兩個月后,我在街頭看見了蕭楚的爸爸。
年過半百的人,瘸了一條腿,拄著拐杖在翻垃圾桶。
瑟瑟風中,他的白發尤為顯眼。
我看得有些心酸。
如果。
如果當初我沒有執意接近蕭楚,以他的性子和才能,也依舊能夠考出那座大山。
也許他們家沒辦法翻身跨越階級,但一家四口,總歸是幸福美滿的。
可如今……
蕭楚無法接受妹妹和母親的接連去世,更無法接受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是間接害死她們的兇手,每日流連風月場所,酗酒斗毆,放縱墮落。
我站在遠處看了很久,然后讓司機過去,給了蕭父一些錢。
轉身離開時,我忽然想起了初見時的蕭楚。
出身大山的少年,永遠挺直的脊梁,永遠清澈的眼。
他出了大山。
卻永遠死在了這座城市。
我一直在試圖尋找當初穿越到我身體里的那個人,那個,一切的始作俑者。
我最初的懷疑對象,是黃招娣。
她忽然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明明是在重男輕女的環境里長大的女孩子,卻那麼樂觀向上,看誰都是笑呵呵的。
而且,在我蘇醒后,她便跟著媽媽來到了我家,我難免懷疑。
然而……
派人調查過后,我發現,在我昏迷的那三個月里,黃招娣照常上課放學,甚至連一天假都沒請過。
一個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同時控制兩具身體。
我暫時打消了疑慮,只能繼續派人搜查,有誰剛巧在那三個月里也受傷昏迷過。
然而。
蕭楚卻忽然找上了我。
我不知他來意,有些意外,也有些無措。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ŷƵ
沒說話。
卻是不知從哪掏出一沓現金,重重砸在了我身上。
好疼。
錢掉落在地,其中幾張被風卷著飛去了街道對面。
蕭楚冷眼看我,「拿回你的臟錢,這種沾了血的錢,我怕花了短壽。」
11
我以為自己會難過,會崩潰,會委屈得掉眼淚。
可這一次,我只是安靜地看著他。
然后蹲下身,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錢。
我該如何告訴他呢?
我不臟。
我的愛也不臟。
錢也是。
可是,那些原因在他看來是荒誕至極的借口。
他寧愿相信那三個月我是性情大變,也不愿信有人占據了我的身體。
我解釋過無數次,可是,沒有人相信。
就連家里,也都以為我的變化是車禍后遺癥。
將錢一張張撿起,我抬頭時,卻意外看見了蕭楚緊緊攥著的手。
他身子繃得筆直,垂眼看我。
「裝什麼?」
「惡心。」
說完,他似乎不愿再多看我一眼,轉身便走。
秋風卷攜著落葉,鋪滿他離開的路。
……
蕭楚妹妹與母親去世的事情,早已傳得全校盡知。
所有人都自發地開始抵制我。
因為家庭原因,沒人敢霸凌于我。
可是,所有人都在孤立,在我看得見或看不見的角落里,一遍遍嚼著舌根。
蘇晚這個名字,從此成了放蕩與惡毒的代名詞。
就連別的班級有新來的轉校生,同學們都會熱情地叮囑對方——
「千萬要離 x 系 x 班的蘇晚遠一點。」
「和她接觸會變得不幸。」
我在全校人眼中,都猶如洪水猛獸,人人退避三舍。
我走過的地方,都有數不清的流言蜚語在身后鋪路。
所有人都在罵我。
除了,黃招娣。
每次有人說我,她都會沖上去和人理論,「其實蘇小姐人很好。」
「她根本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
可是,根本沒用。
反倒連累她一同被罵,說她是金錢的走狗,是我的小跟班。
時日久了。
我也開始抗拒去學校。
日漸沉悶的性子里,壓抑著所有的痛苦與無措。
12
黃招娣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那些黯淡無光的日子里,只有她一直在陪著我。
她認定我不會做那些齷齪事,只因為當初我在廁所里救下了她。
真傻。
今晚,她約我出去散心。
我去時,黃招娣還沒到。
我在公園門口等她時,戴了口罩和帽子,身邊走過幾名小混混,酒氣熏天,一邊抽著煙,一邊扯著嗓子吹噓。
有人說,他給城東的老大當過兄弟。
還有人說,他手里經管過幾千萬的生意。
最后那人吸了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尖碾滅,笑罵道,「看你們那點出息。」
「蘇家,知道吧?」
「蘇家那個寶貝女兒,老子睡過。」
只一句話,我瞬間聽得后背一寒。
在這座城市,能被人用這種語氣提起的蘇家,只有我們家。
果然。
緊接著,就有人問道:「蘇家的女兒?那個啞巴?」
「對。」
他笑,「你還別說,雖然不會出聲,但是那臉蛋,那身材……」
「嘖,真是極品。」
另外兩人明顯不信,「吹吧你,什麼時候的事?」
「三個月前。」
那人想了想,語氣篤定,「7 月 6 日那天!老子記得特清楚,絕對沒錯!」
7 月 6 日……
我仔細回想了下,卻錯愕發現,那天并不是在被人占據身體的三個月里,而是……
蕭楚給我遞情書的那天。
可是,那天我沒等到蕭楚,所以失落回家,在路上意外出了車禍,怎麼會……ӳʐ
頭好疼……
我忘了自己要等黃招娣,腦中混亂一片,跌跌撞撞地離開了公園。
……
我在家門口遇見了蘇林。
幾乎是踉蹌地走到他面前,手不自覺地攀緊了他袖口,復又松開,掏出手機顫抖著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