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只手將我按住,另一只手,緩緩撩開了我臉上凌亂的發絲。
「裝什麼?又不是沒做過。」
7
短短幾字,猶如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我抵在他身前的手,竟也不自覺地將他衣領揪緊。
——又不是沒做過。
我當然清楚這話代表了些什麼。
蕭楚將我圈在身下,目光輕蔑,
「而且,蘇小姐養了十八個男學生,說不準,也不只是和我有過呢。」
「畢竟,你在床上的反應,可不像是新手。」
向來清冷的一個人,此刻卻連笑都帶著譏諷。
話中的侮辱意味太過濃重,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抬手重重打了他一巴掌。
趁蕭楚怔神,我將他推開,跌跌撞撞跑出了房間。
樓下。
生日宴仍在繼續。
不忍讓家里擔心,我強裝無事,配合著收了禮物,切了蛋糕。
可是,蕭楚那話始終在我腦海中回蕩。
經久不息。
「又不是沒做過。」
「可不像是新手。」
「……」
我甚至不敢去細想,端著蛋糕的手都微微發著顫。
實在吃不下,我放下蛋糕,想去后院透透氣。
然而,剛走到門口,便聽見了院內幾人壓低的交談聲。
有人在問蕭楚。
「說說吧,怎麼拿下我們京圈小公主的?」
「就是!別的不說,你這未婚夫的名頭一加,身價最少漲了幾千萬吧?」
「胡說,我看上億身價是有了。」
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院內靜謐幾秒,我聽見了蕭楚的回應。
聽人提起我,他語帶輕蔑,「她?」
「一個有點錢的啞巴罷了。」
「如果不是被逼無奈,誰愿意娶這種女人?本身是個殘疾,又玩得那麼花。」
那幾人聽后瞬間來了興趣,連連追著問蕭楚有沒有將我拿下。
打火機聲傳來,他似乎點了根煙。
再響起的聲音很低,氳了些啞:
「當然,床上格外下賤。」
那聲音順著風飄來,一字一字,刺痛我每一根神經。
我應該上前去打他兩巴掌的。
可腳下仿佛生了根般,動彈不得,雙手也僵得厲害。
我從沒想過,這種齷齪的字眼,會從那個曾驚艷我整個青春的男生口中說出。
而且,是用來形容我。
腦中空白的那一刻,巨大的踹門聲響起。
直到有人影從我身旁掠過,我才勉強回過神來。
有人沖上前去,一拳將蕭楚砸翻在地。
是我哥。
蘇林。
8
那個自小將我捧在掌心里的男人,此刻宛如一頭紅了眼的獅子,沖上前將蕭楚按倒在地。
拳頭一次次落下。
我匆忙跑上前攔他,蘇林本想甩開,余光瞥見是我,才止住了動作。
然而。
蕭楚卻忽然從地上爬起身來,一拳重重砸在了蘇林太陽穴上。
蘇林踉蹌后退,用手將我輕輕推去一旁,兩人再度扭打在了一起。
直到片刻,才勉強被人分開。
兩人都很狼狽。
我心疼地去看我哥臉上的傷,急得給他比手勢:疼不疼?
不知為何,他先愣了下,隨后笑道:
「沒事。」
我這才偏頭去看另一邊的蕭楚。
他更狼狽些,嘴角氳了血跡,眼尾也有著一片擦紅。
下意識地想要詢問,可腦中適時地響起了剛剛蕭楚的話:
「一個有點錢的啞巴罷了。」
「在床上格外下賤。」
「……」
心一酸,邁開的腳步也停滯不前。
隔了會,手腕被我哥攥住,他看向蕭楚,「從今天起,你和晚晚的婚約解除。」
「滾。」
蕭楚怔了下,目光淡淡掃過我,神色輕蔑。
他反倒笑了。
「求之不得,蘇家門檻太高,我這種山里出來的窮人配不上。」
「還請蘇小姐,以后別再來糾纏于我。」
說著,蕭楚脫下身上西裝,甩手扔在地上。
然而——
脫去西裝,我才看見,他里面的襯衣手臂上,戴了孝。
無論是哪里的習俗,妹妹去世都沒有戴孝的道理,除非……
我正想著,蕭楚已跨過地上西服,轉身離開。
月色籠在他周身,為他的背影平添了幾分落寞。
我再沒心情,生日宴也不歡而散。
二十歲生日那天,我的人生,和蕭楚徹底失去了交集。
9
流言是最易滋生的細菌。
短短三天,所有消息都已傳遍學校。
所有人都說——
蘇晚害死蕭楚的妹妹,他媽媽憂思成疾,也跟著去了。
而蘇晚逼著人家做舔狗,玩弄夠了,又一腳將那個窮小子踹開,隨意地解除了婚約。
客觀上來講,這些流言,也并沒有錯。
蕭楚那晚手臂上戴的孝,是他媽媽的。
本就身子孱弱多病的女人,痛失女兒后無法接受,在一個深夜投河自盡了。
半個月的時間里,蕭楚接連失去兩位至親,因為我。
蕭楚變了。
他不再去學校,反而整天打架,逃課。
酗酒。
兩次在校外遇見他,都是在酒吧門口,他摟著陌生姑娘的腰,酒氣很重。
見了我,蕭楚總是會攏手點根煙,然后用那種又輕蔑又略帶炫耀的語氣說:
「看見了嗎,蘇家的大小姐。」
「老子睡過。」
第一次聽見這話時,我重重甩了他一巴掌。
蕭楚偏著頭,嘴里還叼著煙。
他冷笑,「怎麼,這就聽不得了?」
「蘇晚,你手上沾了兩條人命,夜里睡得著嗎?」
「喜歡過你這種女人,我真是瞎了眼。」
最后一句話,他音壓得很低,還帶了些啞。
兩人在風中對視,眼底同樣猩紅。
最后,他摟著姑娘離開,只留下風中殘存的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