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凜,你進建筑里了?」
耳麥里傳出同伴的聲音。
「嗯,一切正常。」
我握緊了手中的槍,周少伯同意我帶槍。
那就說明他手中肯定也有武器。
這個人到底想怎麼樣,警方一時半會也沒法摸清。
我在建筑之中緩步前行,某些時刻,卻有些恍神。
這棟建筑依舊保存了以前孤兒院的模樣。
某一刻,我好像聽見了兩個小孩的跑步聲響起。
那是年少時的我和他。
【他拉著我的手腕,
我倆拼命地奔跑著,
我望著面前那個瘦弱小孩的身影,
他沒回頭,稚嫩的話語卻縈繞在我耳旁。
「阿凜,別哭,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出去。」】
我走上樓梯。
那兩個少年也跟著我跑了上去。
【高一點的男孩,把矮一點的男孩護在懷里。
那個矮矮的小男孩一直在哭,
「哥,我是不是也要被做成那種怪物了?」
高高的男生就回身,蹲在他身前,擦掉他的眼淚。
「不會的,不會的。」】
二層依舊保留了許多籠子,
我停在那里。
我看到一個男孩死死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
另一個男孩被穿著裙子的男人暴力地拽著頭發。
【「哥,哥!!!」
撕心裂肺的哭聲充斥著整個樓管,
大雨和雷聲卻糅合了他的悲愴。】
……這就是我跟周少伯的童年。
孤兒院是幌子,院長是異裝癖,事實上賺的,是展覽各種畸形兒的錢。
他們把被遺棄的兒童通過手術,改造成各種怪奇的模樣。
把狗臉縫在小孩的臉上、人為制造連體人、孩子手腳被砍斷從小塞進瓶子里。
就為了滿足那些有錢富商的獵奇心理。
我跟周少伯是一起被撿回來的。
打小就睡一起,周少伯機靈,討院長喜歡。
而我沉默寡言,卻因為一直跟著他,沒有那麼早遭遇毒手。
我倆撿了院里唯一一本書看,講的是一位帥氣警察捉拿罪犯的故事。
所以我倆從小的夢想,都是當警察。
「這身警服真帥,阿凜。」
輕挑的聲線拉回我的思緒,
我向上仰頭,站在樓梯上的男人正低笑著看我。
「小女孩在哪?」
我舉起了槍對準他,問他。
「好不容易見我一面,你就想問我這個?」
「少廢話。」
「阿凜,你現在,還真成了名正義的警察啊。」
「……」
他走到哪,我的槍就跟到哪。
「好啦,好啦。」
「小女孩不在這,在 475 號倉庫,你們最好趕緊派人去,我準備的食物和水好像快撐不住了。」
耳麥那邊立馬有調車的動靜。
我確定他們已經派人前往了小女孩那。
我摘掉耳麥,丟到了一邊。
然后朝周少伯的位置,開了兩三槍。
沒打中,打到玻璃上了,他果然還是事先有預料地躲了一下。
嘴上卻還在說。
「你真開槍啊?就這麼對哥,嗯?」
我嗤笑了一聲。
搜尋他的位置。
「你叫我來,不就是為了讓我殺了你?」
「趕緊的,下來,好讓我一槍崩了你。」
年少時我跟周少伯的交流就不需要多說什麼。
現在,更不需要。
一顆子彈蹭過我的臉頰,險險嵌在我身后的墻壁里。
「不是讓你殺死我。」
「是看我倆誰能先帶走誰。」
23
我聳了聳肩,無所謂,一樣。
你知道打雪仗嗎,我跟周少伯小時候打過無數次。
現在我倆穿過厚厚的雪原。
松樹激起一地落雪。
曾經無數次我把他撲倒在地。
把臉埋進他懷里,那是我唯一能攝取到的溫暖。
現在連這份溫暖,我也會把他剝奪開。
這是我倆最后一次打雪仗了。
畢竟誰被打中,誰連命都沒了。
我屏住呼吸,在樓道中緩步移動,
任何細小的灰土都會令他捕捉到我的聲音,
我故意高喝。
「哥,你他媽的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你了。」
小時候,我跟周少伯有著無數次逃亡。
可我們總是被逮住。
有天,周少伯為了讓我逃走,被院長打了個半死。
我聽著他慘叫,跑到一半轉身回去撲在他身上。
他問我跑啊,為什麼不跑呢。
我被他摁在懷里,于是我們不知道誰比誰被打的更多些。
可是,我不想跑。
我想跟你下地獄,無數次,我都這麼想。
「誰要你把我救出去啊,你憐憫心泛什麼濫呢?」
我給他洗傷口,沒藥,我就求他,求他別死。
可是有些天他真快死了。
我去找院長。
院長說,你就是個累贅,院長說,你哥喜歡你你知道嗎。
我說我不知道,院長就把我手腕折斷了。
他給了我瓶生理鹽水。
說我雖然沒用,但叫聲很好聽。
「你個社會的渣滓,毒蟲,敗類,認識你我都覺得丟人。」
院長要把我跟另外一個小孩縫到一塊。
他擋在我身前,說代替我,院長摸著他的臉,說你這麼漂亮,我怎麼舍得呢。
我沖過去推倒那個異裝癖男人,咬那個人的臉。
然后我就眼睜睜看著他被薅住頭發。
院長沒打我,打的是他。
可哭的是我,喊叫的也是我,喊到我再也發不出聲音。
我不懂那倒鉤鞭子不是打在我身上,我為什麼會痛苦成這樣。
可那天周少伯只是握住我的手腕,朝我說。
「別哭了,別哭了。」
「你在哥就死不了。」
「我一個警察,你以為我看的上你?」
「我他媽最討厭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