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多疑而謹慎。
可有一點我怎麼也想不明白。
既然我沒透露,那局里得到的消息,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呢?
難道周少伯在詐我?
不,不像。
他這麼毫不留情地把我扔下車。
至少證明,他有足夠的證據認定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12
十天之后周少伯再找到我。
是在一家面館里。
這幾天我都待在這里,店家收我 20 一天住一晚。
我手臂草草打著支架,瘸了一條腿靠在墻邊看那群大爺打牌。
他穿著我這輩子都買不起的 Burberry 風衣。
手插在口袋里。
垂著眼看我。
笑:「怎麼想到躲在這的?」
「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嗎?」
我發現我確實像條狗。
他是骨頭,他一回頭我就汪汪地跟上來。
臉都他媽快被丟沒了。
我真的很想抬腳把他踹飛,但我怕另一條腿也瘸了,只能朝他翻白眼。
「我哪敢。」
「周少爺來找我有何貴干啊?」
「怎麼,準備處理我這個『叛徒』?浸豬籠?做人彘?」
我好心為他提供處理我的意見,可他還是笑。
抬手,給我理順了頭發。
「真記仇。」
「查清楚了,確實不是阿凜透露的。」
「那天我們的對話被警方的真正臥底聽到了。」
「哥誤會你了,可你也知道,干我這事兒的,最怕身邊的人捅刀子。」
他垂眼捏了捏我的肩膀,能聽出他說這番話的真誠。
「原諒哥吧,嗯?」
可是,我的心卻猛地一沉。
是,我的嫌疑被洗清了。
那麼。
那個被抓住的警察臥底,到底是……?
13
被周少伯帶到地下室。
看見那個手腳被綁著,滿身是傷的青年時。
我就知道,他媽命運弄人的一批。
跟我同期潛入周少伯組織的,還有另外一名臥底。
他和我不一樣,是從基層開始干起的,所以我們倆很少會有交流,只是知道對方的身份。
那天周少伯跟我說具體撤退路線時,他很有可能聽到了墻角。
并且,將這個信息匯報給了局里。
哪知道周少伯正在懷疑我,并且剛巧給我挖了個坑。
我沒栽,他栽了。
我盯著那個被折磨得快不成人形的青年。
可是,他的雙眸,依然亮著。
哪怕是跪,腰也挺直了。
「呸,周少伯,你就他媽的一條狗。」
「你等著,總有一天你會被繩之以法!」
「你做了那麼多坑害百姓的事,你會遭報應的!」
……
手插在口袋里的男人聽著他罵,然后,歪了歪腦袋,
看都沒看他,而是轉頭向我:
「阿凜,幫我做件事吧。」
「……」
周少伯絕對看出來我手在抖了。
可他依舊牽住了我的手,把那把手槍,塞進了我的手心。
「幫我殺了他。」
「……」
我站在那,不能回頭,也不能動。
周少伯的目光緊緊盯著我。
我知道,這是我要邁過的最后一道坎了。
「操!」
「你他媽殺了我啊!!」
「你有本事就殺啊!!」
對面那個青年猛地出聲朝我吼。
我突然想到,這是我們還在警校時對的暗號。
說這句話的意思就是——
「真的太痛苦了。」
「我快忍不住了。」
「兄弟。」
「如果能殺了我,就把我殺了吧。」
我的槍,猛地移到了他的額心。
子彈的速度是 1200 米每秒,所以扣下扳機后就是一瞬間的事。
我扣下了扳機,聽見劇烈的聲響,虎口還在震,他就已經倒下了。
溫熱的血頭一次以這樣的方式濺在我的臉上。
槍聲令我莫名的耳鳴。
槍傷不會立馬死亡,傷口越大,越痛苦,神經末梢說不定還在活躍,大多數人就因流血而亡了。
而他死前,在我耳旁,拿只有我能聽到的聲音朝我說的那句話是——
「哥,以后的路……」
「你替我走下去吧。」
……
槍從我手里掉了下去。
我愣在那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淚腺他媽瞬間被打通了。
直到身旁的人捧住了我的臉。
我猛地抖了下。
我身上有血,周少伯身上也有。
他拿指腹蹭了蹭我的嘴唇。
真他媽的混蛋啊。
那天。
我倆站在一地血泊中。
唇齒間全是血腥味。
同僚倒在我的腳邊。
我親手殺的。
周少伯捏著我的下巴。
吻了我。
14
我想,也是從那天開始。
我變得巨愛抽煙。
跟周少伯從同一張床醒來時。
他含了根煙。
白茫茫的霧氣隔開了他硬挺的五官。
想到他這麼隨意地對待我,其實是把我當成了什麼。
我就沖過去,撲倒他,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
他看著我。
丹鳳眼,明艷,張揚,勾引。
「別鬧。」
他任由我死死地掐住他的頸動脈。
緩聲提醒我。
「你在發燒。」
操你媽的周少伯。
我真想殺了你。
或許我想殺的是我自己,這幅身軀破爛不堪到我看著鏡子都會嘔吐。
可是。
我沒選擇了。
這條路就得一蒙眼走到黑吧。
我沒選擇了,真的,如果任務失敗了,我怎麼面對那些在地下的同事,連奈何橋我都不敢走。
我松開了掐著他脖頸的力。
拿走了他的煙。
濕耎的。
我把煙草吸進肺里,再呼出來。
活著已經夠殘破不堪,我不介意再殘破一點。
15
周少伯說自那次之后我變了。
我說,人哪有見了血后不會變的呢。
「我有點后悔那時把槍給你了。」
周少伯皺著眉看著我。
我拽住了他的領帶,將他拉向我。
「別后悔,哥。」
「你知道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