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知曉我阿爹的品性的,可我怕山上修行的日子太苦,還是將阿嵐留下,說到底是我害死了她。」
「后來我屠了整個幫派,卻獨獨遺漏了那掌門的兒子,不承想他苦練易容術,換了一副和阿嵐一模一樣的面孔。」
在唐沐沐還沒出現前,我與沈州游歷大江南北,旅途中總要不斷地應對父王派來的人,好幾次都是沈州救下了我。
沈州最常說的話便是:「你放心,有我在。」
如今想來,他不過是把對死去妹妹的愧疚,一一補償在我身上。
我出了地牢,迎面撞見恭候我多時的長風。「你既知曉沈州的苦衷,為何還是執意要廢他雙眼?」
「他的苦難并非我造成的,可他卻是真真實實地傷了我。若什麼事情都瞻前顧后,那這天下人便就都是無辜的。」
長風沉思片刻,向我行起叩拜大禮,將軍符雙手奉上。「長風愿誓死追隨公主,只求公主能成全長某的夙愿。還天下一個太平。」
我知道長風等不下去了,他也知道指望褚翰,海晏河清怕是與他今世無緣。
我厭倦殺戮,可血脈中的每一處都在渴望著殺戮。沈州的出現,成了我逃避磨難的一個借口。我抬手接過軍符,或許我一直在等著這一刻。
9
時隔數年,我又回到大齊皇城內,微風拂過時,我總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我問身旁的云鷹可有聞到,云鷹只是呆愣地搖搖頭。
有太傅與蒙遲的里應外合,我與褚翰一眾人馬毫無阻礙地涌向太和殿。
我在士兵的簇擁下踏入大殿時,絲竹聲戛然而止,整個太和殿變得鴉雀無聲。
父王見著我,慢慢地從王座上起身,就在他起身的那一瞬,一個頭顱從父王的懷里滾出,落到我的腳邊。
我漫不經心地拾起那顆頭顱,抬頭便對上父王的眼睛。
「朕的公主可算是回來了。」
父王眼神迷離,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來。
「你不在,父王好生煩悶,你手里拿的是蕭貴妃,朕怕她離朕而去,所以朕索性砍了她的腦袋裝懷里,這樣朕去哪兒,她便在哪兒。」
我同褚翰遞了眼神,滿屋衣衫不整的朝臣與女眷們紛紛被驅趕出太和殿。
殿門一關,整個太和殿瞬間歸于一片寂靜。
「鳶兒這是要逼宮?」
父王走到我跟前,接過我手中的頭顱時,一旁的云鷹瞬間便護在我身前,而褚翰卻是將劍先落在父王的脖頸上。
「朕原是想呀,若是找回鳶兒你,便將你的頭顱砍下,好讓父王我將你帶在身邊,后來尋思,還是覺得把你做成人皮鼓好,就像你母后一樣,永遠都……」
父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緩慢地低下頭,鮮血從他嘴角流出,云鷹握著刀的手還懸在半空。
云鷹原本呆愣的眼神,此刻卻斂著赤裸的殺意,他瞳孔清澈,完全沒有往日那副心智不全的模樣。
可我無暇顧及,我跨過父王的尸體,朝王座走去,從暗格里拿出傳國玉璽。
我抬頭看向蒙遲,蒙遲領會后立刻帶人將褚翰拿下。
「皇兄離開皇都許久,許多事情總會有心無力,如此只能讓臣妹代勞了。」
褚翰面露難色,不敢置信地看著滿屋眾人,最后他將目光落在長風的身上。
10
我將褚翰圈禁于湯池園中,在長風的扶持下把持朝政。
我的一切苦難源于這雙與父王相似的異瞳,可也是因為這副異瞳,朝中的大臣都畏懼著我。
我帶著云鷹,去了當年我同他講的那些故事里提及過的地方。
最后帶他走進父王的藏寶閣,我從琳瑯滿目的物件中,拿下一把腰鼓,輕拍掉上面的粉塵。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云鷹。」
云鷹呆呆地看著我,沒有回應。
「這是我的母后,我母后絕色傾城,死后卻被我父王扒了皮制成這個腰鼓。這是我父王留住一個人的方式。」
云鷹好似什麼情緒都寫入眼中,他哀傷地展開雙臂,輕輕地將我擁入懷中。
我前些日子夢見自己也做了同父王一模一樣的事情,只是我卻記不清,我將誰制成那腰鼓。
我半夜驚醒,滿頭大汗時,便見云鷹不合規矩地闖入我的寢殿。
云鷹不顧阻攔奔向我,卻被趕來的侍衛拿下,他被撲倒的瞬間,從他身上飛出無數的螢火蟲。
頃刻間昏暗的寢殿便綴滿星辰般,搖曳著微光。
云鷹趴在地上,露出與舊時一般無二的笑容來。
我俯視著他,卻是良久的沉默。
蒙遲來找我時,我正在云鷹的陪同下批閱著奏折。
「陛下消失的這些年,我和太傅時常掛念著您。原想著您能這樣逃走也是好,沒承想那天還是收到陛下的信。」
「這些年多謝蒙將軍與太傅,青鳶才能走到今日。」
蒙遲看了一眼我身旁正乖巧吃著東西的云鷹,面露難色,許久才繼續開口道:
「今日周邊紛亂頻發,微臣著人探查一番,竟發現了蠻努人的蹤跡。
」
原本還在吃著茯苓膏的云鷹,手微微頓了一下。
我將他的動作不著痕跡地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