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一臉無奈,屈起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子:「你呀,性子太單純,沒有一點防人之心,只能朕多替你操操心了。」
我嚶嚀一聲,含羞帶怯地靠在皇帝的懷里:「陛下,張太醫還在呢。」
皇帝伸手擁住我,哈哈大笑。
張文景神情復雜地看著我,眼中滿是糾結。
我勾起唇,無聲地做了一個嘴型。
他渾身一震,沉默地低下頭。
我說的是,容。
容嬪的容。
9
皇后又被禁足了。那日皇帝離開,順道帶走了皇后送的人參和紅麝香珠。
幾日后,張文景奉命到各宮回收坤寧宮賜下的首飾珠串。
整件事做得極為隱秘。
禁足的口諭語焉不詳,只說皇后犯了錯。
坤寧宮整宮封禁,許進不許出。
消息傳來的時候,貴妃正在讓漪蘭搗新鮮的鳳仙花汁染指甲。
她擰眉嘆氣:「陛下忌憚薛家,涉及皇嗣延續這樣的大事,竟還為她遮掩,真真可恨,白費了你一番謀劃。」
我轉過頭,望向窗外,視線落在院中閑置多時的秋千架上。
作為支撐的兩根木架上爬滿綠色的藤蔓,其中一株攀著木架爬到最高處,傲然地迎風招搖。
明明借勢而生,卻還貪心不足,奢望凌云而上。
貴妃沒有等到回話,詫異地順著我的目光看去。
「你在想什麼?」
我手支著腮,緩緩勾起嘴角:「我在想……如何將架子砍掉。」
10
皇后的突然禁足,不只令后宮惶惶,在前朝也掀起軒然大波。
距離上次解禁還沒過多久,皇后居然再次被皇帝禁足。
朝堂內外,人心浮動。
心思活絡的已經開始揣測,這會否是皇帝要對薛家動手的前兆。
薛相最近幾次殿前回奏和直言勸諫,皆從者寥寥,與往日一呼百應的情形,大相徑庭。
皇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嘗到無人掣肘的甜頭,一發不可收拾。
不僅幾次駁回薛重要求面見皇后的奏本,還在朝堂公然申斥為母求情的太子。
「你是朕的太子,天下的太子,不是薛家的太子!」
這話說得極重,太子和薛重當堂跪下請罪。
太子和薛家受挫,最大的受益者是雍王。
雍王行三,生母原是獵場行宮的宮婢。
以他的身份,本來無法與占嫡又占長的太子相抗衡。
但他命好,得到了貴妃和她背后的勇毅侯扶持。
貴妃曾經有過一個皇子,只是那孩子體弱多病,未滿百日就夭折了。
一個無子的貴妃,圣眷再隆,也沒法動搖有太子傍身的皇后。
于是,勢單力薄的雍王走進了貴妃的視野。
端午將近,雍王去給貴妃請安。
貴妃懶懶地倚在美人榻上,抱怨天熱,說近來胃口不佳。
她心血來潮,突然說想吃周記的藕粉糕。
周記的藕粉糕是京中一絕,所用蓮藕均是新鮮采自澄心湖。
考慮到原料供應,店鋪直接坐落在京郊的澄心湖畔。
雍王自告奮勇,爽朗笑道:「這有何難?兒臣這就為母妃快馬買來。」
不到半日,雍王就回來了。
只是手中沒有藕粉糕,而是帶回一個震動朝野的消息。
澄心湖里飄著七具新近死去的女尸,年紀都在十二三歲。
面目雖然泡水腫脹,難以辨別,但她們的衣服和腰牌還在。
全是太子府的婢女。
11
皇帝震怒,當場摔了青玉鎮尺。
太子不敢躲閃,跪在地上生受了這一下,額角當場鮮血直流。
他顧不得擦拭,大呼冤枉。「父皇是知曉兒臣的,兒臣自幼隨太傅學以仁治國,殘害幼女這等有違天道的事,兒臣怎麼會做?他們是父皇的子民,日后也是兒臣的子民啊!」
「太子府的衣衫和腰牌制式又不是秘密,有心之人未必不能仿制,如何能憑此輕下定論?若今日七具尸體的腰牌是三弟府里的,難道就能說人是三弟殺的嗎?」
立在一旁看熱鬧的雍王臉色一變,麻利地跪下:「父皇明鑒,皇兄這是血口噴人!」
「我府門大敞,名單俱在,大理寺的人隨時可以去查,看有沒有奴婢無故失蹤,皇兄若是問心無愧,不如也讓大理寺的人去府里查上一查,也好早日還你清白。」
太子臉色發白。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這些年來,太子府中隔三岔五地采買婢女,但府中人數卻不見多。
早已讓不少人犯起嘀咕。
尋常府邸,主家為顯寬厚,逢年過節往往會開恩典,讓奴仆見一見上門的父母家人。
比如雍王,比如其他宗室子弟。
但東宮從來有進無出。
奴婢進了府,就與父母親族徹底斷了聯系。
即使家人找上門去,也會被門房打出來。
時間久了,影影綽綽就有些傳言。
雍王私下派人盯過,只是蹲守數月,并不見有尸體抬出。
這才作罷。
皇帝的眼神在兩個兒子身上來回掃視,臉色陰晴不定。
最終沒有同意大理寺卿提議的徹查。
只說太子和雍王兄弟相爭,殿前失儀,各罰半年月俸,回府自省。
群臣面面相覷,知道這是到此為止的意思。
薛重立于群臣之首,手持笏板,率先跪地高呼:「陛下圣明。」
皇帝想大事化小,可惜事情發展并未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