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一個奴婢,死就死了,阿秀別怕。」
明明是生養我的姨娘死了。
爹卻讓云秀別怕。
那天黃昏,夕陽西斜,爹高大的身軀,被映照出一片巨大的陰影。
這片陰影,在每個噩夢里,都籠罩著我。
我知道自己和姨娘不受寵。
但不能,至少不應該,活得如此窩囊。
我剛開始恨自己為什麼要午休。
我明明是個庶女,是個不受寵愛的奴婢,學什麼大小姐做派。
只要不午休,姨娘就不會和云秀起沖突,也不會溺死。
姨娘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也是唯一在乎我的人,所有美好的詞匯堆砌成山高,都比不上她一絲一毫。
她甚至托夢給我,不許我內疚,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僅要好好地活。
我還要云秀付出代價,讓所有輕賤過姨娘的人,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次日清晨。
我剛醒來,還未梳洗完畢,溫長峯已經到了前廳。
爹閉了門,和他在書房談了許久。
中午,他們喚我一同用飯。
我到時,云秀和溫長峯已經落座,兩人并肩,有說有笑。
我進來后,兩人臉色微變,停下了話頭。
爹抬抬下巴,示意我坐下。
「云二姑娘……」
溫長峯急急站起來,朝著我作揖。
云秀瞥我一眼,嬌嗔地拉著他的胳膊,「長峯,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我無言,坐下。
爹果然說出要我同意解除婚約的事,淡淡帶過一句,「委屈你了。」
接下來便是動筷吃飯。
意思是,這件事已經定下,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向來如此,云秀想要的總是第一位的,我的婚事尊嚴,我姨娘的生死名聲,都抵不過云秀的開心。
飯桌上,云秀又是給溫長峯夾菜,又是為他倒茶,殷勤得讓他面色發窘,手忙腳亂。
我應當是這桌面上最沒臉、最憤怒的人,偏我像個無事人一樣。
他時不時打量我的臉色。
吃完,我起身離開,云秀則是興沖沖地和爹去了書房,商議大婚之事。
溫長峯見四下無人,追上來,低聲喊我:「云二姑娘,在下有話想對你說。」
他今日一身青衫,清秀利落,見我停下,快步走到我身前。
他羞愧道:「還容在下,給云二姑娘道個歉,辜負了你的一片芳心。」ýż
「其實,在下……」
我不耐煩地蹙眉,「不必。」
我沒有表現出他預想中的難過和羞憤。
甚至沒等他解釋,就又抬腳離開。
他呆滯在原地,一直等我走遠,也沒再追上。
既然棄了我,又何必裝出一副不得已的可憐模樣?
當真以為我會心痛難過不成?
我的婚事退掉后,云秀熱熱鬧鬧地備嫁。
她要下嫁溫長峯這個七品小官的消息也傳了出去。
為了避嫌,云秀命我將之前溫長峯給我寫的信件,送的禮物全都扔掉,出了門也要否認和他訂過親,不然,就是拉低了她的臉面。
「說出去,我搶了庶妹的男人,旁人還不得笑掉大牙?」
她有臉干這件事,旁人卻說不得。
云秀洋洋自得,甚至已經開始擺起了丞相夫人的架子。
她自詡是「天之嬌女」。
重生這件事,實在詭異,若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誰還能有這個資格呢?
所以,她這次一定會愛上對的人,過上最榮耀的生活。
我心底想笑,前世的她不也是這麼想的嗎?
前世,不也一心認為自己所愛之人就是值得的嗎?
這一世,有了個「重生」的由頭,就比上一世更值得了?
難道她不明白,人心最為善變,上一秒愛你如命的人,下一秒就能為了利益拋棄你。
果然,云秀還沒高興太久,壞消息來了。
趙欽臣發覺她拋棄了他這個相府公子,竟然選了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面子上掛不住,便在外面傳播風言風語。
說云秀是勾引他不成,一氣之下嫁給別人。
他有證據,是那天云秀和他幽會,掉落的頭釵,還有個香帕子。
云秀慌了,她趕忙檢查一遍,確實是當初云雨之時丟在了那。
「賤人!」
她氣沖沖地跑到我這里,啪地一聲,結結實實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正在看書,猝不及防。
「賤人!你說,是不是你傳出去的?」她氣急,一張小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你就是嫉妒我,看不得我搶了你的男人,是不是?」
我壓下怒氣,將書放在一旁,肅容道,「姐姐,妹妹不敢。」
「你不敢?」她用手指著我,冷笑兩聲:
「現在事情已經傳出去,若長峯起了疑,對我有了嫌隙,我還如何嫁給他!
「云霞,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現在,馬上,立刻,去外面承認,那天是你偷了我的衣衫朱釵,冒充我去勾引趙欽臣的!」
云秀是真的害怕了,她手指都在顫抖,仿佛偷來的幸福會一不小心溜走。
我做出逆來順受的表情,「可,就算妹妹承認了這件事,等姐姐到了和溫公子大婚夜,若溫公子發現姐姐沒有落紅……」
那夜翻墻出去的偷嘗禁果,云秀總要付出代價。
云秀愣了一下,咬唇,眸底閃過一絲異色。
「放心,爹和我已經商量好了,到時候將他灌醉,滅了燈,你和我有六七分相像,便由你來替我,他不會發現的。
「一旦事成,你落了紅,便借口擦洗出來,再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