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剎那,我清醒了。
低頭一看,差點沒魂飛魄散。
那竟是雙指甲足有三尺長的鬼手!
我脖子上掛著的八卦鏡,是我爺的遺物。
當年他被丟到山里,我每天偷饃饃送去。
他自知時日無多,說孩子,這東西你拿著。
「你太爺爺跟著孫軍長走南闖北,進過不少墓洞,這鏡子辟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別摘下,你的孝心,爺爺都記著呢。」
我昏迷了過去,直到清早,被慘叫聲驚醒。
我媽厲聲嚎著喊著我哥的名字,房里,我哥像根木頭一樣,僵直躺炕上。
他上身赤裸,胸口的皮被完整剝去。
遠看,就像新郎官穿的紅馬甲!
我爸大驚,把我從墓洞里拖出來一頓毒打。
「昨晚跟太后洞房的,怎麼會是大龍,你干什麼了?」
5
我立刻反應過來。
是爺爺給的鏡子起了作用!
我跟我哥生辰八字幾乎一樣,搞不定我,自然去了他那。
可我哪敢說真話,只能用手護著腦袋,哭著求饒。
「爹,你守在洞邊,知道我沒出來過啊,現在要緊是救我哥的命啊!」
我爹就是個半吊子,平日頂多做做鬼媒,哪見過這陣仗。
他慌神了,請來高人求救。
請來的宮道人道行高,一看這陣仗,什麼都明白了。
「老王,你這事做得糊涂!」他怒斥。
我爹急得丟了魂:「冥婚不都這樣流程麼,我可都是照著古籍走的!」
「平頭百姓家成親都得下聘禮,太后什麼身份?你想納人家做陰妻,入你家祠堂,旺你家宅,你竟一分彩禮不給,還娶個屁啊!」
6
請太后進門,得明媒正娶的。
「取龍鳳帖、送定禮,敲鑼打鼓大宴親友,一樣不能少,否則你全家的命,都得賠給尸娘娘做彩禮!」
這可把我爹聽蒙了。
以前村里人冥婚,也就扎點紙扎完事,哪里需要那麼多規矩講究!
看著兒子半死不活的可憐樣,我媽心疼得直罵。
「一把年紀,還當過寡婦,怎麼做鬼了還那麼矯情!」
我哥在醫院勉強保住條命。
回來后渾身長膿瘡,有的大如硬核桃,爆開后直流膿水。
他每天躺炕上罵罵咧咧,我媽去勸,也被一腳踹開。
道士就勸我爹,把夜明珠還回去吧。
「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我爹卻說:「小時候,我爺爺曾跟我講過,民國時有戶人家發現貴人墓,也是冥婚入籍,再煉成地縛靈,保佑家族暴富,做什麼生意都發財,只要后人香火供養,旺幾代不成問題,富貴險中求,我王家要逆天改命,冒點險怎麼了?」
難怪,說為我哥出人頭地是假。
為自己飛黃騰達才是真。
道士看他油鹽不進,說罷了,就開出一張長清單。
讓他們去做大婚準備。
「紙元寶十六斤、紙宮女十八位、冥幣八斤、霞帔鳳冠一套、槐樹桌椅十套……」
「要那麼多?這得花多少錢?」我爹臉色立刻難看了。
「去買個新媳婦都用不著那麼多事兒。」
老道冷笑:「槐樹屬陰,百鬼來吃席,不坐槐木桌椅坐哪兒?你舍不得本,還想娶貴媳,自己去想辦法吧!」
我爹趕緊攔住人,說立刻去準備。
大婚得大宴賓客,只是吃席的客,不是人。
看我想溜走,老道一把抓住我衣領子。
「二狗,你今夜就去亂葬崗請百鬼。」
7
我不肯,我爹又揚起皮帶抽。
「你娶老婆,當然是你去請,還想老子替你麼?」
我垂下火辣辣的臉,掩下眼里灼熱的恨意。
入了夜的亂葬崗靜得滲人,墳堆到處都是。
我跪到一座老墳前,墳堆邊歪倒著招魂幡,格外地瘆人。уʐ
黑燈瞎火也看不清死者名諱,我胡亂磕頭。
出發前,道士特意叮囑。
「請鬼吃席有講究,這三個規矩你記牢,否則請鬼容易送鬼難。
「第一,燒完陰帖,磕頭兩個,因為你與墓主無緣無分不沾親故,不可磕三下。
「第二,天亮之前必須離開。
「第三,每墳前奉一炷香,燒到一半吹熄,不然吃席完,鬼不知歸墳路。」
我吹完香,可隔了好一會什麼動靜也沒有。
四下除了哀嚎一樣的風聲,就只剩我的呼吸聲。
突然,墳墓里似乎有了動靜。
我背冒冷汗,以為是自己產生了幻聽,周圍陰風不停,吹得雜草嘩啦作響。Ϋź
我壯起膽,耳朵貼近墳堆邊聽聲。
里頭,再次傳出悶響幾聲,我這次聽真切了。
開始里頭聲很小,咚咚幾下,但確實是從棺材里傳出來的。
我驚得一屁股往后坐,腿軟得爬不起來。
道士說過,這就表示第一步成功了。
隨著敲擊聲,一聲聲變大,變快。
風聲里也夾雜起凄厲的哭聲。
我后脊梁骨直發涼,不敢再耽誤,哆嗦著嘴皮。
「七月七,王二狗與葉赫那拉一堂締約,永結良緣,酒水管夠,請諸位一定賞臉捧場……」
8
我就這樣拜了百座墳。
直到天空泛起一絲白肚皮,我才趕緊撒腿跑回家。
我精疲力竭,額頭磕得滿是血,止都止不住。
我小心翼翼問娘討點藥。
她大發雷霆,按住我傷口痛罵:「你就破了這點還有臉擦藥,你看看你哥現在多可憐啊,死的怎麼不是你!」
她眼里的不加掩飾的厭惡,讓我困惑。
同樣都是兒子,一個肚皮出來的,為什麼待遇可以差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