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藏在遠處的酒樓里,看官兵來回搬水滅火。
顧行淵牽著我走到沈一謀面前,拜了拜他。
「多謝沈大人。」
沈一謀不想理他,卻還是理了:「你多謝自己命大吧。」
他還是這麼不好說話。
我無奈地笑笑,問他:「你怎麼會來?」
沈一謀看看我,冷哼一聲:「我的隨從碰巧路過,看見你二人被困,便趕回來通報了。」
可是,我與顧行淵喬裝得連春喜都認不出了,如非從一出門就開始跟蹤,他的隨從是不可能恰好認出我們的。
只是,我沒有揭穿他,尷尬笑道:「是嗎?你隨從他人還怪好的嘞。」
他一哽,不再搭我的茬了。
我問他:「你為了救我們,殺了韓迫的人,接下來打算怎麼收場呢?」
他看向我:「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我今日是接到報案,為了拯救被囚禁虐待的良家少女,才殺的莊寒,什麼叫為了救你們?我可是在處理公務,韓迫他怎麼會因為這點事,得罪我們沈家。」
原來那借口并不是他臨時發揮,而是早就想好的。
不愧是沈一謀,永遠都會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對了。」
沈一謀忽道:「你們今日探訪萬花樓,可有找到什麼?不會空手而歸吧?」
「那倒沒有。」
我從懷中掏出了方才趁亂搶出來的信件。
顧行淵訝異片刻,抿唇笑笑,也從懷里掏出了一沓信件。
不愧是我夫君!
沈一謀看著我們,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們兩口子倒是默契。」
14
臨走時,沈一謀又透露了一個消息。
韓迫曾經一度野心膨脹,請工匠打造了一批禁物,造完,那些工匠便人間蒸發了。
只是,那些禁物在哪里,卻無人知曉,就連大理寺的密探,也查不到。
「若能找到,扳倒韓迫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沈一謀說完,還不忘補一句:「不過,這得你們自己去試試,我就隨口一說,可沒打算幫你們。」
顧行淵篤定地笑笑:「只要這東西的確存在,我便一定能找到。」
「嘁。」
沈一謀懶得與我們再多說,抱刀走了。
回家以后,我和顧行淵將證據一一整理,原本五六分的信心,如今已有了七八分。
倘若一切順利,我們會找到韓迫私藏的禁物,然后去告御狀。
但變故偏偏發生了。
大年初五,在顧行淵出去跟蹤韓迫那日,沈一謀突然登門,拉著我的手就走。
「薛辭盈,跟我走。」
「怎麼了?」我見他神色異常,有了不好的預感,心一下提了起來。
沈一謀平復了一下呼吸,看著我,一字一句,猶如平地驚雷:
「今日,大理寺密探截獲了一只從韓迫府里飛出的信鴿,韓迫傳信寧古塔,命他們立刻誅殺伯父伯母,韓迫,已經查到你頭上了。」
所以,他要殺掉我們一家滅口。
我渾身戰栗,幾乎無法自控:「不行,我不能走,我爹娘怎麼辦?顧行淵怎麼辦?」
「你不必擔心顧行淵,他身手好,聲望又極高,韓迫暫時不能拿他怎麼樣,至于伯父伯母,我已經傳信,命人去照看了,倒是你,現在最危險的,就是你了!」
「可是我躲起來有什麼用?以后呢?他權勢滔天,總有辦法找到我,而我爹我娘,也是一樣跑不了的。」
我牙關打戰,凝神細思片刻,抓住了沈一謀的手:「沈一謀,我要去見皇上。」
他一愣,很快明白我要做什麼。
「你瘋了?你可知你這是在賭命?若被你那便宜夫君知道,不得剮了我?」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這世上,還有誰能越過韓迫,保住我爹娘?你能嗎?」
沈一謀沉默了。
「沈一謀,這一次,我必須要賭。」
15
當天夜里,我在沈一謀的幫助下,喬裝成道姑,混入了東覺寺。
偏殿內,慶帝正在閉目養神,面前的小幾上,燃著一炷香。他多年潛心修道煉丹,每逢年節,便會來東覺寺辟谷。
而我便是趁這機會,才能來到他面前。
我端著一盆水,尚未走近,便見他倏地睜開了眼睛。
「腳步虛浮,你不是修道之人。」
旁邊的侍衛聞言,皆立刻抽出了刀。
我立馬跪下。
「皇上明察。」
他幽幽看著我,面無表情,卻氣場極強。
「說吧,你有何目的。」
我握著拳,指甲嵌進肉里,強迫自己不要發抖:「民女要告御狀!」
他眉頭動了動,懶散坐著,饒有興致地示意我說下去:「哦?要告什麼?說來聽聽。」
慶帝此人,自詡天下第一聰明,他最驕傲的事,就是一個月上不了幾次朝,只靠給親近的大臣傳傳話,就能把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然而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自以為膽小怕事、勤勤懇懇、對他絕對忠誠的那個人,背地里,卻篡改他的旨意,瞞著他結黨營私,迫害忠良。如今官場黑暗,蠹蟲當道,他就是天下第一罪人。
但我不能這樣說,他自負至極,我若說他錯了,他怕是第一個就要殺我。
我定了定神,拜道:「自皇上登基以來,百姓安居樂業,國力強盛,震懾四海,皇上之功,千秋萬代,這都是皇上運籌帷幄,知人善用的結果。可是如今,有人辜負了皇上的信任,利用職務之便欺瞞皇上,魚肉百姓,敗壞皇上多年以來的威名,民女深知皇上愛護百姓,一定會懲治奸臣,然而奸臣阻斷圣聽,民女告狀無門,別無他法,只好喬裝打扮進入東覺寺,冒死上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