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看著我,但目光中藏著失望落寞,分明是很受傷。
記得剛成親時,他試著接近我,試圖讓我依靠他、信任他。可是那時候,我沉溺在自己的苦難中,厭世到了極點,一次次惡狠狠地把他推開,慢慢地,他看我的眼神就變了,失望、落寞,恰如今日。
這些日子,雖然我已經對他很好,可這對他來說,似乎遠遠不夠,我一直能隱隱感覺得到,他在忍受、在遷就、在等待,而我卻不知道原因。
現在,我忽然明白,他真正想要的,不僅僅是浮于表面的幸福,而是我能夠信任他、依靠他,和他沒有秘密,夫妻一心。
我改了主意,牽住顧行淵的手:「你來。」
我帶他進書房,將卷宗拿出來,翻給他看。
他垂眸看著我,有片刻的訝異。
「這是我爹那樁案子的卷宗,我一直想給他翻案,所以才去找了沈一謀,求他把卷宗給我看看。
「對不起,我之前是怕連累你,才一直沒跟你說……」
「我知道。」
他看著我,忽然笑了笑。
「你這些天在做什麼,我都知道,我只是,在等你親口告訴我,辭盈,你能跟我說這些,我很高興。」
「你知道?」
我猛地抬頭,望著他,既因他這些話而高興,又開始憂心。
「可是,我做這些事,是很危險的,顧行淵,我不想連累你,如今你知道了,我們便和離吧,將來出了事,你便不會……」
話未說完,顧行淵便將我拉入懷中,低頭吻住我的唇,直到我安靜下來。
「我不怕連累,我只怕你不信我。」
10
我和顧行淵看了一夜卷宗,謄抄了一份,我自己看不出太多,但顧行淵身在官場,他看見的隱藏的信息,比我看到的多得多。
他如抽絲剝繭一般,很快理出了頭緒。
「你說你前些日發現那些人與一間花樓聯系密切,這便對了,這花樓的幕后老板姓莊,私下里,與許多王公貴族做著生意,他的堂兄,恰好就是當今國舅韓迫的管事,他們兩兄弟,便是韓迫的走狗。你爹曾經參過韓迫一本,這幕后主使,不言自明了。」
「韓迫?韓貴妃的親哥哥?」
我一時心驚。
韓貴妃誰人不知?她的榮寵,盛過皇后。而韓迫,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過去我從不知,原來要害我爹的,會是這樣的大人物。
未幾,我握了握拳:「權臣又如何?我爹是被冤枉的,我定能還他清白!」
「冷靜,辭盈。」
顧行淵沉聲道:「韓迫位高權重,以你我之力,很難動他。你爹不知道自己是冤枉的嗎?他為何認罪,為何不申訴?因為他惹不起韓迫。我們就算找到了證據,也申訴無門。這京中處處都是他的勢力,沒人敢審判他。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幫我們。
「韓迫所有的榮寵,都來自這一個人。」
我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他?」
顧行淵點點頭。
「這個人,自詡天下第一聰明,最討厭的事,就是被欺騙。韓迫是他最聽話的狗,他不在乎韓迫有沒有害過人,他只在乎韓迫忠不忠心,聽不聽話,而據我所知,韓迫暗地里做下的忤逆他的事,可不少。」
「我明白了。」
韓迫深受那人寵信,若我直接狀告韓迫誣陷我爹,那人未必會管,反而會讓韓迫則趁此機會打擊報復,但若讓那人知道韓迫陽奉陰違,忤逆了他,形勢便完全不同了。
我要救我爹,就必須先扳倒韓迫,而現在我們缺的,就是韓迫欺瞞那人的證據。
11
一夜商議過后,我有了清晰的計劃,始終懸著的心總算安穩了一些。
我將謄抄的卷宗藏好,于大年初一的清早,喬裝打扮,從后門入沈府,將原卷宗送還給沈一謀。
他似乎算到了我何時會來,專門派了人接我進去。
「你倒是守信。」
沈一謀收過卷宗,順口問道:「看出什麼來了嗎?」
我稀奇道:「你不是聾的嗎?」
他一哽:「……」
我忍不住笑了笑:「好了,沈一謀,這卷宗很有用,我和顧行淵推測,幕后主使應該是韓迫,我如今已經知道要怎麼做了。」
「韓迫?」
他驚了一下,但似乎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那可是權傾天下的國舅,你就算有證據,也告不了他,京中處處都是他的勢力,沒人敢把他怎麼樣。」
「你這話倒跟顧行淵說得一模一樣。」
他十分不屑的樣子:「別拿我跟他比。」
「自作多情,誰拿你跟他比了。」
他咬牙:「你……趕緊走吧!」
「好。我走啦,沈一謀,多謝你肯幫我。」
「我可沒幫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我絕不會連累你。」
他默默看了看我,扭開臉生悶氣,不說話了。
我朝他拜了一拜,轉身回家。
他卻突然在背后罵道:「你去吧薛辭盈,管你捅下什麼婁子,我都不會再幫你,你就是死了,我也只會拍手叫好。」
我頓了頓。
回身朝他笑笑:「知道了,沈大人。」
他沒好氣地關了門。
12
我開始尋找韓迫欺上瞞下、玩弄權術的證據。有了顧行淵這官場中人的幫助,一切都容易了許多。
幾日后,那家與韓迫關系密切的花樓宣布要舉辦一場群芳宴,我們便決定趁此機會,混進去調查。
為防被認出,我們都喬裝打扮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