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憤怒失態,一腳踢翻了火盆。
我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沒忍住,冷笑了一聲。
這一聲笑,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玉容猛地回頭我,望著我,眼淚一下就滾下來了。
「娘娘!」
她沖進房間,撲倒在我床前,嚎啕大哭:「娘娘,您終于醒了!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該離開您的!」
我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李詢也跑了進來,慌忙抓住我的手,高興得失了態:「東珠,你醒了?朕就知道他們都是騙朕的,朕的東珠不會就這樣丟下朕一個人走的!」
我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不會以為,他來裝一裝深情,之前的一切,就能當作沒有發生過了吧?
我反正都不想活了,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譏諷地看著他:「皇上,你不去哄你的美人,跑到臣妾這里來干什麼?」
他一僵,目露痛色:「東珠,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以后朕只和你在一起,再也不離開你了好不好?」
「為什麼不提?皇上心虛了?皇上也知道,自己做下的樁樁件件,都是不可原諒的?」
他語塞,目光寂然。
許久,才憋出個笑來,討好地抓我的手:「東珠,不提往事了,以后咱們好好過日子,行嗎?朕只守著你一人,只守著你……」
天啊,他竟還有這樣的妄想。
他配嗎?
兩個孩子的慘死仿佛還在昨天,他難道都忘了嗎?
熱淚滾落,我抽回手,什麼也不顧了,罵他:「你憑什麼好好過日子?李詢,你害死了孩子們,憑什麼我們要永遠活在痛苦中,你就可以忘掉一切好好過日子?」
他徒勞地望著我:「東珠,別這樣……」
「滾啊!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你這樣薄情的人,就不配有孩子。」
「你不是愛極了你的皇位嗎?你去守著你的寶座吧!去做你的孤家寡人吧!」
我瘋了一樣地推他,瘋了一樣地罵他,讓他把孩子還給我。
他承受著我的辱罵,痛苦地看著我,直到再也無法壓抑,流著淚,近乎嘶吼著說:「朕難道就不心痛嗎?朕難道就不難過嗎?承安是朕最疼的孩子,承澤是朕最器重的孩子,朕難道愿意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嗎?」
他哭著,哭得聲音顫抖,眼中淌著辛酸和委屈。
「可是東珠,我沒有辦法,賢王狼子野心,若不能趁此機會一舉拿下,將來必成大患,到時候滿宮的人都得死,無論是你還是承安,我一個都護不住,我不能賭!」
「只是我沒想到孩子們會死,我以為你們都會被羈押在太后宮中,我以為只要我快一些,早一些抓住賢王,就能救所有人,我沒想到承安和承澤會跑出去,我沒想到他們會被殺。」
「那些天我心痛得快活不下去,我想讓你抱抱我,寬慰寬慰我,可是你只會罵我,只會一刀一刀地往我心上捅,這幾年來,不管我怎麼做,你都不肯正眼看我,東珠,我知道你難過,可是你知不道,我又怎麼會比你好受!」
他哭得沒了力氣,跪坐在地。
我亦哭得快要無法呼吸。
他沒有選擇嗎?不是的,他本可以想辦法提前阻止賢王和太后的。
但那樣一來,太后和賢王謀反一事便難以坐實,他也殺不了他們。
所以他選擇了去賭,選擇了放任他們動手,用后宮所有人的性命當籌碼,坐實他們的罪名,賭一個能一舉誅殺他們的機會。
如今他再悔再痛有什麼用?一切都發生了。
他給我下毒是真,害死孩子們也是真。
這一切真真切切存在,不會消失。
承安和承澤被扎到血肉模糊的身子,也不會愈合了。
假如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選。
不知過了多久,李詢累了,我也累了。
他緩緩站起來,把情緒都壓下去,看著我,扯出個疲憊地笑,說:「東珠,你好生歇息,等你心情好一些了,我再來看你。」
我沒有看他。
他等不到我的回應,只好轉身,落魄地走了。
14
我的身子,早在落水前就不中用了,這次泡了水,更是元氣大傷。
李詢每天一下朝,便來看我。
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自顧自地表演著一個好丈夫,喂我喝藥,給我暖手暖腳。
我已經懶得罵他了。
我連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
就這樣過了幾日,榮嬪忽然來看我,給我送了許多補品。
唯唯諾諾地說:「徐妃娘娘,前些日子,我無意間說了些大不敬的話,娘娘別放在心上。」
她來自蜀地,父兄在蜀地頗有威望,李詢當年是為了穩住蜀地,才納了她,寵幸過兩次,便把她給忘了。
從此,她便日日小心翼翼,在各宮之間游走討生活。
偏偏不太會說話,別的妃子都不太瞧得起她。
前些日子,她跟麗嬪走得近,一塊兒巴結姜嬪,說了我不少壞話。
這幾日,她看李詢天天往我這兒跑,心里一下慌了,又來跟我賠罪。
我并不怪她。
這是她的生存之道,不這樣,她早被那些拜高踩低的給欺負死了。
我沒說什麼,只問她:「姜嬪怎麼樣了?」
她一愣,笑得有些尷尬:「她?聽說,皇上要把她打進冷宮……」
冷宮?那種地方,進去了,可就再難活著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