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李詢再失態,也不曾動手打過人。
什麼寶貝,能惹得他那麼生氣?
我想不到,也就不想了,那是他和別人之間的事,我管不著。
林晚宜出殯后的第二天,我在御花園散步。
近日天涼,我身子又不大好了,便讓我玉容帶我出去走走,沒那麼憋悶。
行至湖邊,突然有宮女出來,說玉容干活兒有差池,要與她對一對。
我點了點頭,玉容便十分不服氣地去了。
她才走,姜嬪就來了。
「徐妃姐姐,真是巧啊。」
她笑看著我,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
我一看到她,便知道事有蹊蹺,玉容一走,她就來了,又這麼巧,四周再無旁人。
我入宮這麼多年,見過多少不明不白落水死了的人,我怎麼可能不防備呢。
我說:「巧啊,御花園這麼大,偏在這里遇見你。」
我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再上前。
我原以為,不往前走,便不會中她圈套。
可我沒想到,她那麼狠。
害我不成,竟要拿命來誣陷我。
她見我不著道,咬咬牙,忽然莫名其妙地喊道:「徐妃姐姐你干什麼?啊!」
喊完,就縱身跳了湖。
深秋的湖水,冰涼刺骨,人就是不被淹死,也要受許多罪。
我望著她,第一反應既不是跑,也不是救她。
只是想著,在這后宮里待著,真是太沒意思了。
姜嬪落水的聲音很大,加上她不停呼救,很快就有人趕來了。
幾個太監一塊兒把她撈上來,用棉被裹住。
李詢也趕來了。
姜嬪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驚恐哭出聲:「徐妃娘娘,我以后再也不敢獨占皇上了,求您放過我吧!」
說完,又往李詢腳邊爬去:「皇上,皇上,救救臣妾,臣妾不想死!」
姜嬪落水時,除了我,無人在場,眼下,我已是百口莫辯。
在任何人看來,都是我嫉妒心發作,故意推她下水,想害死她。
畢竟,她如今是皇上最寵的人,而我,則是個失寵多年的罪妃。
所有人都在等著看熱鬧,等著看皇上如何懲罰我。
可是,李詢竟然并不生氣。
他問我:「東珠,真是你推的她?」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他的眼神,似乎有點高興。
我很久沒聽他叫我東珠了。
自承安死后,我與他決裂,他便一直以徐妃稱我。
如今乍然聽見他叫東珠,居然有點反胃。
「不是我。」
我偏過頭,冷冷道:「我也犯不著。」
李詢問我:「犯不著什麼?」
「犯不著為了你爭風吃醋。」
他愣了一下。
目光突然變得可怕。
「是嗎?」
他握了握拳,沉默了一會兒,忍著怒氣下令:「徐妃心腸歹毒,殘害嬪妃性命,不可輕饒,罰禁足一年,如有再犯,殺無赦。」
殺無赦?
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他說這樣的重話。
姜嬪聞言,望著他,哭得更委屈了:「皇上,徐妃意圖殺害臣妾,只罰禁足一年,臣妾不服!」
李詢抬手為她拭去眼淚,看向我,音色冰冷:「既然愛妃不服,那便罰徐妃永生禁足惜玉宮,至死不得外出。」
我看著他們一唱一和,心中悲涼無比。
這是做什麼呢?
這樣羞辱我,勞心費力的,多麻煩,還不如直接殺了我,落得一輩子清凈。
我眼眶發熱,深呼吸一口,任由熱淚滾落。
然后,笑看著李詢,道:「禁足怎麼夠?我拿命賠她。」
李詢一怔,意識到了什麼。
可是,我已經縱身跳湖了。
我早就不想活了。
就這麼死了,也落個干凈。
湖水真涼啊,涼得刺骨,渾身皮膚好像被針扎了個遍。
我沒有掙扎,任由湖水把我帶進死亡的深淵。
溺水之際,我卻聽見李詢瘋狂喚我:東珠,不要!
他好像,也跳下來了。
13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救我。
既拋棄我,羞辱我,傷透了我,又為何要回頭?
可笑。
我恢復意識時,已不知過了幾日。
耳邊嗡嗡的,聽見李詢的聲音:「東珠,我錯了,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聽你的,東珠,求你了……」
本是要醒的,發現他在,又昏死過去了。
真正醒來,又是幾天之后。
我聽見數位太醫跪在床邊,唉聲嘆氣,然后,都被李詢趕走了。
過了一會兒,我聞到了什麼燒焦的氣味。
想著,也不至于這就將我燒了吧?
于是努力睜眼去看。
才發現,原來是玉容在燒我的東西。
她眼睛早已哭腫了,穿著一身素衣,跪在門外,面無表情地燒著。
李詢來了,問她:「你這是在干什麼?」
她不拜他,也沒有好臉色,冷冷開口:「太醫說娘娘要不成了,奴婢來燒娘娘的遺物,送娘娘上路。」
「誰準你燒的?」李詢從火中搶出來一件,怒道,「這都是朕送她的東西!」
玉容抬頭,傲骨錚錚,滿目嘲諷:「所以才要燒掉啊,燒干凈了,才能斷了塵緣,死生不復相見。」
李詢愣了愣,聲音顫抖:「她要與朕死生不復相見?」
「皇上何必問奴婢,娘娘還想不想見皇上,皇上自己不知道嗎?」
玉容望著他,那目光,似乎要把他萬箭穿心。
從前,她不知道李詢做過什麼,一直以為,是我在和李詢賭氣,一直想讓我們重修舊好。
如今我落了一回水,她也看透這個男人了,她厭惡他,厭惡到生死不顧。
「胡說!」
李詢氣急,卻沒敢動玉容,他知道,他讓我失望了太多次,若連玉容也動了,我做鬼也不會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