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氣的男聲十分空靈,就像是從天邊而來的天使一樣。
不止如此,對那時的我來說,面前的人就是天使。
他身上臟兮兮的,可怎麼看都是有光的。
我們手牽著手,往無邊的黑暗中拼了命地跑。
豆大的汗珠從我的額際滲出,隨著呼吸越發的沉重,我們的步子也越來越小。
手里沾染的黏膩血液讓我一陣陣地反胃。
可無論我們怎麼快,還是跑不過身后的人。
雜亂無章的腳步越發的清晰,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那幾個兇神惡煞的高大男人,在你一言我一句地罵娘。
我的心跳幾乎就要蹦出來了,連和小哥哥緊緊相握的手都在抖。
「你,害怕嗎?」男孩停下了腳步,關切地詢問。
我看著他,淚瞬間浸濕了眼眶,被無限的恐懼籠罩,我甚至連怎麼開口都忘了,只是一個勁拼命地點頭。
我的回應似乎讓男孩下了某種莫大的決心。
他一把將我摁進了邊上的草垛子里,將食指抵在唇邊,示意我噤聲。
他說:「小月牙,如果能活著出去,我們終有再見的一日。」
他將我掩好,然后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了。
我哭得喘不過來氣,可不敢發出聲音,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口鼻。
我們兩人的手腳上都有麻繩長時間勒出來的紅痕,再加上我們已經跑了這麼長時間,早就疼得麻木了。
「不要走。」我托著僅存的意識朝那背影大喊,伸出手努力朝那背影抓去,可此刻的我,就猶如一個局外人一般,沒有人能聽到我的聲音。
直到一聲震天的槍響鉆進我的耳膜,我猛地從床上驚起,才發現流了一身的冷汗。
窗外雷聲大作,那時的陰影讓我再聽到突然的巨響,都會害怕到犯病。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我私人心理醫生那里。
年輕的醫師推了推他那副金絲眼鏡,看到我,并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神色淡淡地問:「又犯病了?」
無數次的心理治療下,我們不僅僅只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還是很要好的朋友。
「我又夢見他了,這次我依舊沒能救下他。」我懊惱地跟醫師陳述。
他停下手里的事回應,抬眼看向我道:「意料之中。」
他筆觸飛快地在紙上滑動,發出「唰唰」的響動聲。
不用看,又是各種各樣的藥,這些年,我時時夢魘。Ϋƶ
八歲那年,我被人販子拐賣,那一個星期的時間成了我永遠的噩夢。
犯病時,我常常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異常激動。
而那個帶我一同逃跑的小男孩也成了我的一生執念。
最終沒有確定到他的身份,也沒有找到他的尸體,我從未放棄尋找他,即使知道這幾乎就是挑戰不可能。
「那個人呢?長得很像你小哥哥的那個人呢?覺得對你有幫助嗎?」談程偏頭向我詢問。
我閉上眼,不想聽他的嘲笑,仔細思考了一會,還是搖頭否認。
他很是不耐地嘖了一聲:「我就說嘛,也許前期的時候真的有用,但是周言這個人,終究和你那奉為姣姣明月的小哥哥不一樣。贗品做得再像,懂行的人,還不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一想到昨天的事,我心里就很煩躁。
談程走過來按著沙發,一躍坐到了我身邊。
我低下眼眸,難得露出幾分迷茫的神色:「可我好像真的找不到他了,可能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執念而已,對嗎?」
其實,我什麼都清楚,我找了那麼多年,可這樣一個連身份都確定不了的人,怎麼可能會好找?每次尋找的努力都是石沉大海。
所以,我執意留了一個周言在身邊,不是因為我是什麼癡情種,從始至終,都是因為那張臉。
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打擊到我的談程,瞬間扯開一個笑顏:「寧寧大小姐,別放棄嘛,只有我們沒放棄就是還有希望,我覺得像他說的你們終有再見的一日。」
大海撈針,就算是傾盡所有,我也要找到這根針。
「好。」我語氣堅定,一口應下,像是又打上了雞血一般,可惜我現在早已經是個成熟的理性腦了,無法真正對這種自我安慰寄予厚望。
只是那時的我們都沒想到,我和我的小哥哥,真的還有再見的那麼一天。
5
再過不久,就是我的二十五歲的生日宴,像我這種生日宴會,說是慶祝生日,實際上更像是一場大型的交際會,各個圈子的人相互寒暄引薦一下罷了。
生日當天,我穿上了高定禮服,踩上鑲鉆的恨天高。正在化妝的時候,小助理突然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一看這架勢,我心里就暗叫不好。
周言平時愛怎麼鬧騰我不管,但是今天各家有頭有臉的人都在,這個時候出事,我們沈家怎麼下得了臺?
我推開化妝師的手,搶先一步開口問道:「怎麼了?」
小助理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才顫顫巍巍地告訴我:「周言和安家那個少爺,為了他那個前女友白婉打起來了。」
我大腦空白了一瞬,立馬提著裙擺,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