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著劍,緩緩地走了過來,像是累極了,低著頭如一只大犬,委屈道:「公主,阿七很是想你。」
我皺著眉:「你將他……他怎麼說也是我公主府上的人,沒有我的命令,誰允許你隨意動的?」
「他說,他用手摸了公主的裙子,臟手就該砍了,還有那雙眼睛,也要挖去……」說到一半,他抬頭飛速地看了我一眼,小心道,「阿七錯了,公主,我去洗干凈,給公主好不好?哪怕……公主不娶也成……」
這都什麼跟什麼?但同為男寵,我也不知為何就能獨對他心軟,看了一眼被他打得倒在地上的另一個男寵,我只吩咐讓人請大夫醫治了送出府去。
也不知是不是看錯了,阿七見我這樣安排,嘴角勾出一抹笑,像是贏了什麼一般。
走到一半,我停下腳步,突然轉身:「不對,你方才拿劍砍人的樣子,看著可不像是膽小的人……」
阿七的神色肉眼可見得頓住,他想了想,右手手指頭一松,手中的劍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而后無辜道:「好重,沒有力氣了,現在想想真是有些后怕……」
「……」
10
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房門被敲響。
「公主,阿七把自己洗干凈了。」
我打開門一看,他站在夜風中,一雙耳朵燒得火紅。
我的手有些涼,伸出的手指在他耳尖輕輕地點了點,他便像受驚的獸類一樣,垂著一雙翻滾的眸看向我。
我笑道:「第一次自薦枕席?這麼害羞,你會嗎?」
他抬起手,將我的手貼在面上,聲音嘶啞:「公主可以試試。」
我用手指磨了磨他如玉般的臉:「就這麼無名無姓、無名無分地跟著我一輩子,也愿意?」
「愿意。」
可我到底還是對男人有了防備之心,我總想著,他又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麼呢?會不會某一日夜厭倦了,偷偷背著我找其他人。
拍了拍他的臉,我退一步:「容我再想想。」
夜蟬擾人清夢,樹影枝葉晃悠,門外的人站了一會兒,便走了。
第二日一早,我便進了宮,順便手里揣著兩個玉佩。
看見沈云逸時,他全須全尾地站著,除了比一月前瘦了些。
我盯著他看了半天,將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他才開口問:「公主,可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我心里開心著,懶得理他。
皇兄問我:「你府里那個男寵,連朕送去的人都敢打,你也不管管?」
「他醋性是大了些,皇兄你以后可別再往我府里送人了,省得鬧得我家宅不寧的。」
沈云逸難得語速極快地接了句:「公主說得有理。」
皇兄見狀,陰沉沉地冷笑了兩聲。
出了宮,我掏出那兩塊玉佩,都還給了他:
「另一塊是在普化寺撿到的,奉原兵變時我被人藏在普化寺,是你嗎?」
不同于我此刻浮動的心境,沈云逸平靜如常:「嗯。」
「那你怎麼,怎麼沒說呢?」
過了許久,我以為他不會回話時,他輕嘆道:「綰綰公主,有些事既已成了習慣,何須次次言明呢?」
我生硬地轉了話題:「你說回來后,有事要求我,是什麼事?」
沈云逸又默默讓出一塊玉佩,交到我手中:「先抵押著,我還沒想好怎麼說。」
我暗地里胡言亂語著,什麼大事這麼不好開口,難不成你也想來當我男寵?
乍一想到這個可能,我竟認真地思考了起來,一個像山中精怪般貌美可人,一個如松如竹般矜貴清冷,我咂了咂嘴,貌似好像哪個都不好舍棄啊。
這個念頭跟著我一路,越到府上念頭越強烈。
我叫來荷葉,假意問道:「你覺得,要是將阿七和沈云逸放在一塊,他倆會打起來不?」
荷葉有些懵懂地看著我:「放在一起做什麼?」
……
想想也不可能,他倆一個性子雖嬌卻分外不容人,一個性子冷清不容人侵犯,怎麼看也不像能相處在一起的性子。
11
從七歲那年喜歡的人到十五歲被無情地拒絕,著實成了我心頭的一根刺,哪怕沈云逸偶爾示好,我還是沒能對他假以辭色。
但人呢,總是會反反復復愛上同樣的東西,俗稱就是朽木不可雕也。
在阿七日復一日的勾引下,我屬實難以把控住自己,就在今夜里,我的手指像燎火似的從他的鼻尖往下劃去。
素白指尖行到最后,他猛然抓住,細密的汗水從額頭滑落,聲音暗啞難辨:「公主,綰綰公主……」
聽見這幾個字,我的腦子瞬間白茫了一片,綰綰公主?
我的手指停在原地,腦子里千回百轉,像見鬼一樣盯著他看,不能夠吧?
此刻,他的臉頰、耳尖乃至胸膛都泛著令人遐想的紅,見我停了手,難受地挪了過來,輕輕地蹭著。
我試探著叫道:「云逸哥哥?」
一聲壓抑的應答從他嘴邊溢出:「嗯……」
「你有病啊!」我抬起腳,一腳就將他踹下床,而后像被人燒了屁股一般,光著腳在床上暴跳如雷,「沈云逸!你要不要臉的!你你你你你……」
我指著他,腦子里是嬌媚的阿七和清冷的沈云逸在打架,這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被踹下床的沈云逸這會兒斯文地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服,雖是阿七的身子,但他的神色卻已然是沈云逸的神色,怎麼看怎麼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