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第一時間不是抱怨我輸掉了拔河比賽。
而是看到我褲子上的污漬,也宛如看見蛇蝎般退避三舍。
我如同怪胎似的被他們孤立在中間。
我心中一痛,一些痛苦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我曾經出生在一個將月經視作為羞恥的年代,那時候的人們的思想還沒有這麼開放。
就連買衛生巾都需要私底下偷偷拿一個黑色塑料袋包裹起來。
仿佛那是一件極度令人羞恥的事情。
曾經。
我因為不小心把經血弄到了褲子上,被親生父親揪著耳朵辱罵:
「你剛剛就這麼出門丟人現眼的?」
「以后來那個的時候都不準出門,否則你就給老子滾出去自己住!」
曾經。
我的一片衛生巾不小心被班上男同學發現,被他們拆開當眾展示,嘲笑,說這是來自于我書包里的東西……
他們拿著被拆開的衛生巾滿教室跑,就好像那是我身為女性的自尊,被他們體無完膚地踐踏。
曾經。
我因為買的廉價的衛生巾,被班上其他有錢的女同學發現后取笑說:
「用這麼便宜的衛生巾,你也不怕得病啊?」
我也想啊。
可是當時的我沒錢。
窮到極致的時候,我甚至只能用廁所免費拿的卷紙,疊成盡量厚實的正方形,連最起碼的月經自由都沒有。
11
那些回憶壓抑得我喘不過氣來,我甚至覺得自己的眼前已經一片朦朧。
忽然。
紀時靖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你們這些小男孩真笨,連月經都不知道是什麼?」
「每個女孩子都有月經,包括你們的媽媽,這并不是一件讓人羞恥的事情。
」
「等你們上生物課的時候就會知道,月經是一種很正常的生理現狀,沒有月經,就沒有你們。」
他飛快地朝我走來。
一邊說著,一邊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將外套圍在我的腰上,完美遮住了褲子的污漬。
小男孩們不說話了。
他們默默地看著紀時靖。
就連那些想反駁紀時靖說自己家孩子笨的家長,也沉默了。
「請問哪位家長有多余的衛生巾,能否借給我一張?」
在場的家長不自覺地捏緊了自己的包。
她們也許有。
但是礙于那個可笑的羞恥心,而不敢當眾拿出來。
現場氣氛格外沉默。
接連持續了好幾十秒才被一個杏色短發,看起來就超 a 的女家長打破了。
「我有。」
她從包里拿出一包粉色的某舒寶,遞給了紀時靖。
紀時靖從里面拆了一片,揣進我的褲兜里,讓我趕緊去廁所換上。
我沒猶豫,立馬轉身跑向廁所。
離開的時候,我聽見紀時靖還在教育那些小孩,和現場一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尷尬男士:
他沉穩而有力的聲音緩緩響起:
「十年前去超市的時候,我經常看見購買衛生巾的女性,會問收銀員要一個黑色的袋子,將衛生巾嚴嚴實實地包裹好放進包里。」
「可現在,我發現更多的女性已經敢于若無其事地拿起衛生巾,買單,結賬,拿著透明的塑料袋,瀟灑離開。我想,大多數人都不會對此感到詫異了。」
「月經并不可恥。可恥的是那些將月經視為恥辱的人。」
這一瞬間。
我忽然覺得,紀時靖不是一個單純覺醒的紙片人,也不是因為好爸爸系統才說出這番話的人。
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是一個有信仰,有擔當的男人。
12
回家后。
我看到的是被堆成山的姨媽巾。
貴的便宜的,各種品牌的,堆在客廳里。
司涵坐在姨媽巾山里,冷漠地玩著手機。
盡管她在認真扮演惡毒親媽的角色。
可我還是一下就反應過來。
這些姨媽巾,都是她買的。
我只跟她說過,關于我小時候窮得買不起姨媽巾,被人嘲笑的事情。
察覺到我在看她。
她這才抬起眼皮,不耐煩地說:
「煩不煩,老杵在這,礙眼!」
「紀時靖說你來那個了,還不滾到樓上臥室去,別在這里晦氣到我!廚房有我喝了不要的紅糖水,你去喝了。」
司涵的語氣很頑劣。
但我明白她這是被系統壓迫導致的。
畢竟她最難忘的一次懲罰是。
被變成長毛母猩猩,且維持三天。
盡管如此。
有些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幫我。
上個寒假幫我寫作業,被系統懲罰鼻炎連續犯了一個月。
前天順手幫我帶了杯奶茶回家,被系統懲罰出門遇到隔壁家廁所爆炸,被噴了一身糞。
……
我走進廚房看見的,是一碗還冒著熱情的紅糖米酒湯圓粉子,里面還臥了個溏心蛋。
這是我心心念念最想吃的東西。
上一次姨媽痛的時候,給司涵隨口提了句想吃外婆做的紅糖溏心蛋了。
沒想到她現在還記得。
「咸咸的淚水加紅糖水,吃起來別有風味吧?」
一道極其煞風景的身影打斷了我美好的意境。
紀時靖單手撐在門口,臉上盡是挑釁。
念在白天他幫了我的份上。
這次我決定忍氣吞聲。
不再理他。
13
最近每天回到家。
我總是能看見紀時靖拿著拖把愁眉苦臉地坐在門口,手里刷著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