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霽滿臉不敢置信。
我不看他,轉身攙住杜旭,「小侯爺,你流了好多血,奴陪你去看郎中……」
我扶著杜旭要走,衣角忽地被拉住。
蕭霽低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可憐,「我也流血了。」
「蕭大人流血了,得去找我表妹昭和公主!對了,記得向她告狀,說我欺負了你。」杜旭抽回我的衣角,帶著我走向定國侯府的馬車。
我局促地停在馬車前,語氣卑微,「小侯爺,奴身份輕賤,不夠資格碰定國侯府的東西……」
「從前不夠,現在夠了,」杜旭笑著向我伸出手,「十二,爺替你贖身,你跟爺回定國侯府!」
終于等到了!
從蕭霽手里搶來的女人,果然足夠讓我成為杜旭心里最特別的存在。
我扭頭,看向仍站在不遠處的蕭霽。
然后,將手輕輕搭在杜旭的手上。
7
我住進了定國侯府。
一個出身教坊司,還毀了容的女人,不受任何人待見。定國侯夫人將我安排在最偏僻的角落,順帶著禁了杜旭的足,不給他任何靠近我的機會。
在她看來,杜旭尚未娶妻,而我詭計多端,必然會千方百計地勾引杜旭,好攜子上位。
她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于是我有了大把的空閑時間,去搜尋定國侯貪墨賑災銀兩的賬簿。
并不難找。
守衛森嚴的地方,就那麼幾個,我一個個找過去,很快就在書房的密室里找到了它。
我轉身離開定國侯府,準備去找趙翊。
夜色里,一道身影從拐角處走出,攔在前方。
是蕭霽。
他沖我伸出手,「阿棠,把賬簿給我,好嗎?」
他喊我阿棠。
他早就知道是我。
我退后一步,這些天一直在焦躁不安的心,驀地平靜下來。
我笑了,「不可能。」
「阿棠,你聽我的,不要心焦,不要莽撞,」蕭霽慢慢走過來,好看的眉目間凝的竟是擔憂,「你剛進定國侯府,賬簿就泄露了出去,哪怕沒有證據,他們也會除掉你!」
「只為了除掉定國侯府,就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你的仇人是太子,是昭和公主,你不想親眼看著他們下地獄嗎?」
「阿棠,把賬簿給我吧!」
蕭霽停在我身前,不再向前。
只因我手中短劍已抵在他的胸口。
「蕭大人,你是為了誰說的這些話?」
蕭霽沉默地看著我。
眼底的情緒,像浪潮翻涌。
成婚那天,當我將他綁在喜床上,一件件地脫下他衣裳時,他也是這樣的眼神。
我看不懂,也不想懂,「讓開!」
蕭霽抬腳,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劍尖刺破他的衣裳,血珠沿著銀白色的劍身滴落在地。
「阿棠,我今夜是為你而來。」
我咬咬牙,將短劍刺入他的胸膛。
「若是為我,你今夜就不該出現!蕭霽,別阻止我!」
8
定國侯府貪墨賑災銀兩,致使江南數十萬人流離失所的消息傳遍街頭巷尾時,我正趴在窗前,扯著一束花枝的側芽。
大理寺卿是太子趙偲的左臂,定國侯府是他的右膀。
雙手都沒了。
可他仍舊會好好活著,穩穩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僅憑我,想要扳倒他,幾乎不可能。
趙翊也不行,他手里沒有足夠能將趙偲拉下馬的罪證。
前方忽地傳來喧嘩聲,我抬眼,瞧見一雙用金線繡著龍紋的皂靴。
剛剛還在想著的人,快步來到我的面前,趙偲拔劍就刺了過來。
可劍尖停在我的額前,沒有再進分毫。
我轉眸,看向正徒手抓著劍刃,痛得滿臉蒼白的蕭霽,一時有些費解。
他明知道,僅憑武力值,趙翊壓根就傷不了我。而堂堂太子,完全沒必要親自出手教訓一個出身于教坊司的女人。
除非……
「沈棠,當初孤就該親自殺了你!」趙偲瞪著我,目眥欲裂。
果然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太子殿下,」蕭霽用了點力,將劍尖從我額前移開,「陛下已知曉三年前將軍府被查抄,是受定國侯的誣陷,他正令三司徹查,準備替沈家人正名……您若此時傷害她,怕是要受牽連。」
我眨了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三年前,將軍府一夕傾塌,起因是昭和公主在比賽騎射時,故意將我的嫡妹推下馬,馬蹄踩上她的脖頸,當場斃命。
定國侯府要為昭和公主遮掩,趙偲出手幫她善后,于是將軍府背負上貪墨賑災銀兩的罪名,男眷無論老幼,全部斬首示眾,女眷悉數充入教坊司。
一樁冤案,沉淀至今。
可當我將賬簿交給趙翊,要求他為將軍府平反時,他遲疑著說帝王無情,舊案難翻,要我再等一等,等他登上大寶,必還沈家一個清白。
那如今,帝王為何又愿意正視曾經的過失?
莫非,是趙翊又改了主意?
「蕭霽!」趙偲動了真怒,手中長劍翻轉,從蕭霽的手心割下了一塊皮肉,「你到底是擔憂孤,還是對她舊情難忘?莫要忘記,你與昭和的婚期定在下月,若你負心,孤必會將你凌遲!」
聞言,哪怕早有預料,可我的心仍是一痛。
他到底要娶昭和公主了。
從此黃泉陌路,再見面,只余血海深仇!ÿƵ
我不愿再聽他們郎舅內訌,扭頭離開。
身后,蕭霽聲音清晰,「沈棠,陛下召你入宮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