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閉了閉眼。

足夠了。

真的。

看著他這麼幸福，我在另一個世界，也安心了。

臺下很安靜，沒有哄嚷的聲音。

我往下看了一眼。

張嘉佳捂著臉，滿臉的淚。

淮少卿眼眶通紅，隱忍著，好像隨時都能哭出來。

他們真的，都很希望司淵幸福。

和我一樣。

再隨處一瞥。

婚禮的布置，和我喜歡的很像。

浪漫的粉色為主。

桌花、桌布、引花、手捧花。

真的好漂亮啊。

儀式正在進行，我聽見主持人問站在我身邊的另一個伴娘。

「你愿意祝福新郎新娘永結同心、幸福一生嗎？」

伴娘接過話筒：

「我愿意。」

話筒吱一聲，主持人又問了一句什麼。

話筒遞到我手里。

我下意識接話。

堅定又真誠：

「我愿意。」

12

司淵整張臉沐浴在燈光下。

半隱匿的臉頰，輪廓深邃又俊美。

他睫毛輕微顫抖，沖著我的方向，聲音低沉，卻語不成調：

「認識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情。我愛你，永遠只愛你一個。」

我突然頭很痛，腦海里走馬觀花一般，閃現了一幕幕情景。

好像是真的。

又好像不是真的。

疼啊，太疼了。

我堅持不下去了。

倒下去之前，司淵沖過來，接住了我。

他臉上哪有那晚維持的疏離與禮貌？

神色里全是焦急。

他死死箍著我，嘴唇顫抖，哭得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形象全無。

「知意，知意，寶寶，求你了，我求求你，別走好不好？」

我骨頭疼，頭疼。

終于，我還是想起了一切。

司淵啊，我的愛人。

我此生，唯一愛過的人。

我盡力扯起唇角，彎成一個美好的弧度：

「對不起啊司淵，但是，我，真的，挺累的。」

他通紅的眸子，頃刻黯淡下來。

慌亂搖頭：

「我知道的，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他埋頭在我懷里，慌亂得語不成調，整個身體都在抖。

手被牽起來，我回握上去。

眼皮漸漸沉重。

意識迷糊時，我用力抬手，留戀攀上司淵的臉頰。

那無數個夜晚，無數個令我心動又心酸的瞬間。

挺好的。

這個結局挺好的。

遺憾的是，我的愛人、我的朋友，都要因為我的離去，痛苦一段時間了。

但我始終相信，時間可以帶走一切。

13

后續

沈知意走了。

在司淵懷里走的。

走得很平靜。

現場靜默無聲，持續了將近一分鐘，才有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此起彼伏。

參加婚禮的，都是司淵的近親。

他們所有的愛情經過、發生在沈知意身上的所有事情，他們都知道。

這場獨屬于沈知意與司淵的婚禮，大概也就新娘自己不清楚。

不怨她啊。

她病了。

不單單是精神意識出現了問題。

身體本身也是絕癥，治不好的。

司淵整個人看起來都是蒙的，急切地想再看沈知意幾眼。

他認真描摹著沈知意的臉頰。

一寸一寸，像是想刻畫在心里。

直到醫生走到他身邊，宣布人已經死亡。

他才瘋了一般把人攬進懷里。

聲音悲切，調不成音：

「老婆，你再看我一眼，求你了。你再睜開眼，讓我看最后一眼啊。」

那雙蒼白修長的手指上，套的是剛剛司淵給她戴在手上的戒指。

三克拉的鴿子蛋。

可惜。

手垂著，再也不會抬起來了。

沈知意到最后，已經瘦成了一副骨頭架子。

走前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司淵也瘦了，一米八八的大個頭，眼窩都深了。

現在看著最多一百三十斤的樣子。

撐不太起來這套西服。

淮少卿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流。

他回頭問我：「嘉佳，知意她、她以后，是不是再也不用疼了？」

我把眼淚擦了擦，堅定點頭：

「是，這麼想就對了，知意不用受苦了。她在另一個世界里，也許是個快樂無憂的沈知意呢？」

14

認識沈知意時，她已經和司淵在一起了一年了。

那時候的沈知意，還有些朝氣。

雖家庭不好，但自身努力，加上外貌的加持，引得一眾師兄弟的青睞。

司淵多雞賊啊。

見了沈知意一面后，就在我們耳邊念叨，要把她當成自己的媳婦兒培養。

追了將近半年，才堪堪將人哄騙過來。

司淵那時候，家庭原因，浪蕩又紈绔。

偏偏對著沈知意，一改往日輕浮形象，乖得要死。

一看見沈知意，裝模作樣，又是喂貓喂狗，又是關心學弟學妹。

做作得不行。

那時候，沈知意自卑敏感。

清瘦的身體，又長又直的黑發。

眸子里總帶著一種不服輸的倔強。

圈子里有人開玩笑：

「也就沈知意這樣的性格，才能治得住司淵這個大犟種。」

司淵是誰啊？

誰都不放在眼里的人物。

我們都以為是沈知意的背景和后臺，讓司淵忌憚。

慢慢地，才知道，沈知意哪有什麼背景，哪有什麼后臺。

甚至連個家都沒有。

她最大的后臺，就是司淵而已。

沈知意因為家庭原因，缺乏安全感，很黏人。

雖然嘴里說著不輕不淡的話，實則眼里心里都是司淵。

一旦戀愛，全身心投入到了司淵身上。

下課打水時，還要跟在司淵身后，給他揉捏脖子。

上個衛生間，還要等在門口。

司淵早餐基本不在家里吃，都是沈知意親手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