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鬧鈴一響,我起床開始和面。
人隨著年紀的增長,就開始留戀以前的事情。
就像我,死之前,突然想再次感受一下小時候的經歷。
小時候,我爸媽的營生就是賣包子。
他們是從一個村子里出來的,沒見過什麼大世面。ӱȥ
為了讓我得到更好的教育,選擇來到這個城市。
這包子的手藝,可是十里八鄉都聽聞過的。
小時候,我在每天凌晨四點的時候,睡夢中就能聽到他們忙活的動靜。
雖有些起床氣,但更多的是安心。
那是為愛奔波的聲音。
我七點起床時,他們早已推著車賣包子去了。
廚房的鍋里,拿開蓋子,熱騰騰的包子,全是愛的味道。
可惜了。
我已經將近二十年,再沒有吃過那個熟悉的味道了。
沒見過大世面的人,總會在虛浮又夢幻的世界里走失。
我十五歲時,我媽淳樸又清麗的容貌,被一個富豪看上了。
那富豪趁我爸不注意,送了我媽一套金首飾。
沒幾天,又畫大餅,說要送我媽一套房子。
我媽哪見過這麼氣派又大方的男人?
我記得那幾天,我放學回家,常常看不見我媽的身影。
問我爸,我爸就打我。
扯著我的長頭發,一個耳光上來,眼冒金星。
不夠,直接一腳踹在我肚子上,將我踹飛。
「你問我,我問誰?你和你媽一個騷樣,就會狐媚子勾引人。老子家里世代清白,竟然娶了你媽那樣的狐貍精,你給老子滾出去。」
他對著我口不擇言。
「我說你為什麼長得不像我?原來壓根不是老子的種。」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他對著我破口大罵。
這事一旦攤在明面兒上說,就無回轉的余地了。
兩個人鬧開后,速度非常快,沒幾天就離婚了。
我媽給那人懷了一個孩子。
只可惜,不是正宮。
后來倒是上位了,可惜手段不太干凈。
我爸只過了幾個月,就不甘示弱地娶了鄰居阿姨,也生了孩子。
我就成了沒人要的雜種。
你看,他們以前青梅竹馬、淳樸厚實。
可在利益面前,良善撕破臉,只剩了渾濁不堪的丑惡人心。
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里幸福。
卻將那時愛的結晶,毫不猶豫地丟棄了。
10
早上七點,多是出租車司機與沒有吃早飯的清潔工過來買包子。
等到八點,人才開始多了起來。
我熟練地將包子裝在塑料袋里,一直等到八點半,包子也快賣完了。
就在這個時候,汽車的轟鳴聲逼近。
一抬眼,司淵就在路邊的跑車里。
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他穿著一件長及膝蓋的大衣。
短發被風吹起,露出的眸子,黑白分明。
翻飛的衣角,堅定的眼神。
這個畫面,好似發生在某一個時刻。
他走過來問我:「還有包子嗎?給我拿十個。」
我垂下視線,將帽檐壓低,搖頭:「沒有了,去別處買吧。」
他自顧自地拿起籠屜里最后幾個包子,抵著我租的搭建房開始吃。
清晨,總有些涼意。
熱氣從他唇邊消散。
我突然頭疼,一些莫名的片段從我腦袋里閃現。
緊接著,胃部開始抽痛。
痛到我連站直的力氣都沒有。
司淵見我這樣,瞬間驚慌。
包子被他扔在地上,搭建房被他推了一把,都快搖搖欲墜。
我害怕嚇著他,下意識安撫他:
「我沒事,你別害怕,別急。」
司淵的表情,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楚。
看著比我都疼一樣。
他上前一步,一把將我公主抱抱在懷里。
嘴唇顫抖,想說什麼,又被我疑惑的眼神逼退回去。
另一邊沖過來一個身影。
是張嘉佳。
看見她出現,我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醒來后。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身邊站著淮少卿與張嘉佳。
許是生命快到終點,我的記憶竟然有些錯亂。
一些莫名的畫面,再次涌入腦海。
剛蹙起眉頭,張嘉佳就撲過來。
她眼眶通紅,一看就是剛哭過。
巴掌大的臉頰,皺成一團,眉頭擰起來,一點都不好看。
她將我的手放在臉側:
「知意,是不是很疼?疼就告訴我。」
疼。
很疼。
那種痛,形容不出來。
比我拒絕司淵情書的那天,都要痛。
我扯了扯唇角:
「不怎麼疼,習慣了。」
淮少卿站在一邊,聽我說完,轉過身去。
張嘉佳哽了一下,眼睫上掛了淚:
「知意,司淵的婚禮,提前了,就在三天后。那伴娘,你還當不當?」
當然要當啊。
司淵在我生活中,沒有多少存在。
可他就像是我未完成的心愿。
臨死前,看著他幸福,是我最后的愿望。
我急急點頭:
「要當的。」
11
我的伴娘服很好看,純白色的。
張靜姝幫著我穿上的。
她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我推著她化妝,她卻轉頭讓化妝師幫我也化化。
我太累了,由著她們折騰。
再一睜眼,吉時到了。
我陪著張靜姝往臺上走。
司淵穿著高定西服,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茍。
那張讓我魂牽夢繞的臉,就在臺上,等著他的新娘走近他的身邊。
他溫柔勾起唇角,一手朝著這邊伸過來。
張靜姝就在我的身邊。
可此時,那雙手,就像是等著我去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