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一襲黑紅色長衫，一柄木簪挽住潑墨般的烏發。

冷艷的臉龐沒有多余的情緒，黑色的貓眼似的琉璃珠子冷冷地看著人。

漂亮的薄紅色嘴唇輕掀：「需要我幫忙嗎？」

我磕磕巴巴地回：「好……謝謝。」

他搖了搖頭，并不在意。

只是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情緒，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抓著他的手，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他沒有回避我的眼神，但也沒有說話。

我的經紀人過來，看到我和墨靈宴僵持不下，急忙打圓場道：「墨老師，我們小嬌不懂事，還沒見過你真人……她說這話純粹是為了引起你的注意。」

墨靈宴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將手抽了出來。

「如果想要簽名，可以到后臺我的休息室找我。」

說完便瀟灑離去。

要不是他最后在我手心輕輕勾過。

我真以為，他不認識我了。

那是他習慣性的一個小動作。

他以前給我穿衣服的時候，總是會先輕輕勾一下我的手心。

征得我的同意以后，他才敢給我換衣服。

20

我收拾妥當后，立馬就去他的休息室找他。

不愧是知名設計師，這休息室大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玄關處還放了一個巨大的手辦娃娃。

我站在跟我差不多等高的木偶娃娃面前，熟悉的眩暈感猛地襲來。

我暗暗猜想，這不會是當時我附身的那個木偶娃娃吧！

剛側身，墨靈宴的聲音就從背后傳來。

「嬌嬌，你……都想起來了嗎？」

一陣陰風吹過，我汗毛豎立。

身上激起來的汗濕了又干。

如果墨靈宴真活到了現在，少說也得有個幾千歲了，那不得是個老妖怪了！

我大腦飛速運轉，突然想起了我給他留下的奇葩暗號。

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對個暗號，你到底用的什麼洗發水呀！」

那股怪異的冷氣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擁抱。

呼，還好定了暗號。

墨靈宴將頭埋在我頸側，委屈巴巴地說：「嬌嬌，我終于找到你了。」

我回抱住他勁瘦的腰身：「墨靈宴，你真的來到我的世界了。」

一定很辛苦吧。

他安靜地抱著我。

我仰頭看他，還是問出了我一直好奇的問題。

「你真不打算告訴我洗發水配方？」

墨靈宴眼睫低垂，看著我拽他墨色長發的手，淺笑說：「等嬌嬌嫁給我，我就把配方告訴嬌嬌。」

「好，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今天就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我的頭發告訴我，它等不及了！

21

鑒于我之前的逃婚表現，墨靈宴幾乎是一邊籌備婚禮，一邊盯著我。

婚禮的前一天，他特意悄悄跑來同我說話。

「嬌嬌，你不要緊張，明天的婚禮流程很簡單的，我來這里學了很多，我……」Ӱž

墨靈宴牽著我的手，手心直冒汗。

他近乎祈求地說：「嬌嬌，這次不要再逃跑了好嗎？」

我點頭，笑著說：「墨靈宴，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他靜靜地看著我，漂亮的眼睛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大顆大顆地往我身上砸，我的心都快被他哭化了。

以前冷酷無情絕不流淚，現在居然成了淚失禁體質！

我手忙腳亂地給他擦著眼淚，連連安慰他：「我們明天就正式結為夫妻了，你別哭，這是開心的事情，你笑一個好不好？」

他止住哭，努力對我揚了一個笑臉。

「嬌嬌，我其實也不想哭的，我就是太高興了。

」

他將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位置：「以后, 嬌嬌陪著我就不會再疼了。」

手心下是墨靈宴健康搏動的心跳。

我感受著他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聲，也感受著他埋在心底的深深愛意。

我打開他的衣服, 看到了他胸口因為長年受咒語反噬留下的紅色長痕。

「以前我沒在你身邊的時候, 是不是很疼？」

我滿眼心疼地看著他，低頭親吻了他心口的累累傷痕。

墨靈宴一動不動，像是被我親蒙了, 呆呆地說：「不疼，想著嬌嬌就不疼了。」

我不知道，在他尋找我的漫長時光里，他是如何挨過去那些疼痛的夜晚。

「墨靈宴, 我們以后都不要再分開。」

我舍不得他繼續為我疼了。

他有些孩子氣地問我：「嬌嬌, 你是真的愛我嗎？不是出于我找了你這麼多年的感動嗎？」

我輕捏他的臉頰, 反問道：「如果我不愛你, 你會放我走嗎？」

他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落寞：「嗯，我會放嬌嬌離開。」

他真的改變了好多。

我記憶里，他那副兇巴巴要把我關在木偶里的樣子，在此刻鮮活得可愛。

我抱住他：「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我是自愿留下來的。」

墨靈宴的眼里又恢復了亮光。

22

我們的婚禮在第二天順利舉行。

我穿的喜服是墨靈宴一針一線，親手縫制的。

滿頭珠翠，也盡數出自墨靈宴之手。

婚禮現場, 他還是沒忍住, 哭得像個小孩子。

我一邊安慰他，一邊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暈濕眼妝。

「墨靈宴, 別哭了，我愿意。」

他哽咽著給我戴上戒指：「我也愿意。」

婚禮致辭中, 我很鄭重地同墨靈宴說：「我希望, 你以后多為自己考慮, 不要眼里總是只看得見我, 我很感激，我們奇妙的相遇, 在未來，我一定會和你攜手，好好地走下去。

」

他聽完，差點哭成了淚人。

我摸摸他的頭：「墨靈宴，別哭了，再哭眼睛該疼了。」

他強忍住了眼淚。

「嬌嬌，以后我們再也不要分開。」

「永遠不分開，直至死亡。」

23

黑曜石手鏈在我腕間碰撞, 發出聲響。

一些畫面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海風與夜色糾纏, 白色的海鷗穿越在時間的海平線。

孤獨的偃師帶著他的木偶，匆匆走過四季。

年復一年，時間沒能在他臉上留下歲月的痕跡，他那雙如墨的眼睛卻滿是悲傷。

灰藍色的天空下，小船桅桿上的白色船帆揚起。

只有風知道, 他在找尋他的愛人。

雪花落滿了他的肩頭, 暮色中有人在讀詩。

「我在這里愛你，而且地平線徒然地隱藏你。

「在這些冰冷的事物中我仍然愛你。

「有時我的吻藉這些陰郁的船只而行。

「穿越海洋永無停息。

「我看見我自己如這些古老的船錨一樣遭人遺忘。

「當暮色停泊在那里，碼頭變得哀傷。

「而我的生命變得疲憊, 無由地渴求。

「我愛我所沒有的。

「你如此的遙遠。」

幸好，那艘穿越時間的帆船，駛向了我的世界。

-完-

小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