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我抱進房間,留下一句「好好休息」之后,便打算離開。
「等等。」
我叫住遲晏臣,他站在門口,臉上的光影半明半暗。
「這件事別告訴奶奶,她年紀大了。」
遲晏臣頷首。
「囡囡,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剩下的事,交給我。」
門關上后,我環視整個房間,和我在老宅的房間一模一樣。
拉開衣柜,里面擺著合身的旗袍,和景鎮的一樣。
我的手指劃過一件又一件,看著上面的圖案,一絲靈光閃過。
每條旗袍裙擺的末端,都有一個符號。
兩個字母的首尾相連,繡成了花枝纏繞的模樣。
——ZC。
是祝和遲,也是枝與臣。
我深吸了一口氣,癱坐在床上。
順著這些細枝末節,我仿佛窺見了遲晏臣內心的隱秘,那是我從未觸及到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我被門外的聲響吵醒了。
打開門一看,是個陌生人。
他顯然認得我,朝著我頷首。
「祝小姐,我是遲總的助理,來拿一份文件。」
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望著他進入書房的背影,我垂眸跟了上去。
偌大的書房里放了兩張桌子,一張用來辦公,一張上面擺著筆墨紙硯。
我走到擺著毛筆的那張桌子前,左側放了一卷畫。
我打開一看,上面畫的人是我。
身上正是奶奶壽宴當天穿著的衣服。
落款寫了兩個字,檸枝。
我退后一步,小腿被把手一絆,跌坐在椅子上。
助理見我神色不安,連忙詢問。
「祝小姐,你沒事吧?」
我收好畫,搖了搖頭。
「沒事。」
退出了書房,助理便打算告辭,我叫住他。
「等等,麻煩您送我去個地方。」
晏寧國際,總裁辦公室。
助理引我入內,送上了茶點。
「祝小姐,您稍等,遲總還在開會。」
見助理出去了,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靠近辦公室里的休息室。
腦海里回響起剛剛車上助理的談話。
「江少昨天來找過遲總,我們攔不住,直接沖了進去。
「在辦公室里沒待多久,但是發了很大的火,摔門就走了。」
我碰上休息室的門把,胸腔下的心跳驟升。
「你知道他喜歡你嗎?他公司的休息室里,還掛著你的畫像。」
我壓下了把手,休息室的門開了。
里面凌亂不堪,還沒來得及整理。
散落一地的畫卷上,無一例外都是我的臉。
從二十歲到現在……
二十歲前,每次我的生日遲晏臣都會送一幅畫,記錄我每年的變化。
從他稚嫩的手法到如今的栩栩如生。
一時之間,我無法形容此時內心的感受,冗雜、慌亂的情緒充斥著我的大腦。
我無法思考,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就是離開。
可我一轉身,卻發現不遠處,遲晏臣正看著我。
不,應該是看著地上的畫。
他的眼神有些放空,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抑或是某種情感。
無聲的寂靜中仿佛有什麼在滋生,在掙脫囚籠,朝著我一點一點地伸出藤蔓。
深淵的野獸叫囂著要掙脫枷鎖,不甘地拍打著地面,徘徊在籠內,虎視眈眈。
他將視線從腳邊的畫上轉移到我的臉。
「遲晏臣。」
這是我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這一聲喚,年久失修的鎖扣斷裂,囚鎖掉落了。
9
遲晏臣微低頭,伸手將鼻梁上的眼鏡摘下,放在一邊。
沒了遮掩后,他的眼神一覽無余。
遲晏臣臉上帶著笑,目光卻暗藏著解脫,甚至還有幾分瘋狂。
「祝檸枝。」
我第一次聽見他喊我的名字,不同于「囡囡」來得熟稔,我只覺得其中深藏的情感是我無法承載的。
遲晏臣朝我走來,我錯身躲了一下。
他身子一頓,蹲下身,一幅一幅地撿起了地上的畫。
「你……為什麼?」
遲晏臣撿畫的手一停,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臉色。
等了許久,遲晏臣才站起身。
「為什麼?」
遲晏臣自嘲地一笑,轉而神色認真地看向我。
「因為,我愛你。」
他的一句話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像是迎面而來的海嘯席卷而來。
我對上他的眼,分不清,心底涌起的是震驚還是別的情感。
「你二十歲的那場大火,差點喪命。我察覺到對你感情的變化,我不敢面對,也怕你厭惡,所以我決定離開。」
遲晏臣整理好畫,撫平了上面的褶皺。
「但是,如果我的離開,換來的是像江從妄這樣的覬覦者。
「那能得到你垂青的人——」
遲晏臣步步逼近,目光攫取著我的視線,喉結滾動,壓抑著某種翻滾的欲望。
「憑什麼不可以是我?」
一字一頓,像是徹底放縱了內心的壓抑。
我無處可退,緊靠著門。
皮鞋和高跟鞋相撞,旗袍的裙擺搖曳在西裝褲旁。
遲晏臣俯下身,我閉上了眼。
額間一抹溫熱一碰即離。
「檸枝,看看我。」
我驟然睜開了眼,對上他的目光。
一向身為上位者的他,眼中第一次有了乞求。
隔天,晏寧資本宣布與江氏集團中斷一切合作。
各家合作公司見風使舵,紛紛撤資,江氏集團的資金鏈斷裂。
江從妄被打得腎臟出血,輕度腦震蕩,尤其是脖子上的傷口,差一寸都會來不及搶救,直接失血過多而亡。
他被遲晏臣的人送去國外時,人還在病床上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