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巨大的水花濺起。
我和楚輕雙雙落入水中。
「囡囡!」
「囡囡!」
前后兩聲喚后,兩個人隨即跳入水中。
清澈的池水映著影影綽綽的人群,聲音傳入耳邊都是悶悶的。
在水下幾乎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我睜開眼,看見兩個身影朝我游來。
更快的那人托住我的腰,將我抱入懷中,往上游。
我的手和后來的那人擦肩而過。
出水的那一瞬,所有聲音都清晰了。
「囡囡。」
遲晏臣一只手摟著我的肩,一只手穿過我的膝彎,抱著我往岸上走。
「囡囡!」
江從妄也從泳池上來,一臉焦急地朝我跑來。
肩上被人蓋了一塊浴巾,我抬頭,只能看見遲晏臣的側臉。
他幫我擦拭著臉上的水珠,略微急促的呼吸暴露了他的內心并不如表面的平靜。
楚輕也被人救了上來,一臉狼狽地趴在泳池邊,瑟瑟發抖。
「從妄哥……」
冷風一吹,我打了個寒戰,身后的人察覺后,立馬將我抱起就要離開。
我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讓我下來。
遲晏臣皺了皺眉,但還是將我放下。
我裹著浴巾,走到楚輕身邊。
楚輕見我走了過來,身子瑟縮地抖了抖。
我抬腳又把她踹了進去。
「啊!」
楚輕發出一聲尖叫,所有人就這麼看著,無人敢救。
她爬上來幾次,我就把她踹下去幾次。
「囡囡……」
江從妄皺了皺眉,還是出聲打斷了我。
我轉頭看著他,表情冷淡。
「江從妄,管好你的人。
「還有,請叫我祝檸枝。」
江從妄的臉色一白,急忙反駁。
「我和她已經沒有關系了!
「囡囡,你相信我。」
楚輕伸出手扯住江從妄的褲腳,一臉凄切。
「從妄哥,那天晚上……」
我皺了皺眉,看著江從妄的臉突然變得惱怒,一腳踢開了她的手。
「江從妄。
「你真讓我惡心。」
一股失望涌上了我的腦海,熟悉的臉突然變得面目可憎。
「你聽我解釋!」
「從妄哥……」
我不愿理會那兩人的糾纏,身后走來一人,將我抱起。
我靠在他的頸窩,任由他帶我離開。
遲晏臣將我抱回了房間,抽身離開的那一瞬,我看見濕透的襯衫底下映出了一條長疤。
「這是什麼?」
我伸手解開他的袖口,往上一捋。
常年緊扣的袖口里,那條小臂上有一條長疤,看起來像是被火灼傷的痕跡。
我驚訝地抬起頭,對上他波瀾不驚的眼。
「當年那場火災,救我的人是你?!」
6
當年二十歲的生日上,家里人為我舉辦得尤為隆重,叫了許多和我同齡的小輩。
年少輕狂的幾個同輩避著大人偷摸著抽煙喝酒,一不小心點燃了堆放在一旁的雜物。
濃煙四起,我被困在了火海之中。
吸入了大量濃煙,我的頭已經昏昏沉沉。
在意識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見一個人從火光中沖了進來,手臂上似乎被燒傷了,泛著焦紅的血跡。
「囡囡!」
隨即是慌亂的喊聲,顫抖的手,以及額心落下的冰涼、柔軟的觸感。
「是你嗎?」
我聲音輕顫著,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小臂上的傷疤。
當年我蘇醒后,發現床邊躺著的人是江從妄,他手臂上確實有塊灼傷的疤,我便以為救了我的人是他。
遲晏臣撫了撫我的頭發,眼神專注地看著我,似乎要透過眼睛,望進我的靈魂。
他的眼神太過沉重,我眨了眨眼,下意識地避開了。
他沉默了許久,眼眸中翻涌著我看不懂的深色。
掙扎著仿佛要在荊棘中長出血肉。
脖頸上的喉結滾動,眼神最終歸于平靜。
「去洗澡吧,別著涼了。」
——
遲晏臣回了房間,洗了個澡。
出來坐在桌前,桌上擺放著筆墨紙硯。
潔白的宣紙上逐漸渲染出墨痕。
字跡從規整到潦草,但內容只有兩個字。
——檸枝。
房間里只開了桌面的一盞臺燈。
那股卑劣的、陰暗的想法隨著墨跡的暈染,反而愈演愈烈。
只有在漆黑的環境中,他才敢讓內心的情感肆意宣泄。
遲晏臣知道,早晚有一天,他會引火自焚。
但從小護著長大的薔薇花,如今日愈馥郁,引得無數覬覦者妄圖采擷。
回想起老人在書房里和他說的話。
「你心思深,我原本不知道當初你為什麼主動要求離家,現在我明白了。」
「我不管你怎麼樣,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能傷害囡囡。」
一旁祝檸枝的父親投來了詫異的眼神,遲晏臣朝著老人點了點頭。
「囡囡若沒有那個心思,她便永遠不會知道。」
「啪」的一聲,筆落,燈滅。
寂靜中傳來一聲低笑。
如果可以,憑什麼他不行。
——
壽宴上的事情,遲晏臣妥善處理了。
第二天他親自去了一趟江家,正式將婚約取消,也讓人放出消息,江、祝兩家再無聯姻關系。
只是那塊我從小戴著的玉佩,沒有要回來。
我本以為我和江從妄再也不會見面了,直到我接到他的電話。ýƶ
「囡囡……」
電話那頭傳來了充滿醉意的呢喃。
「請叫我祝檸枝。」
我提醒道,對方一愣,隨即響起一聲自嘲的輕笑。
「祝檸枝……我們之間真的要變成這樣嗎?」
我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我不愿多說,只想著掛斷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