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好事者沖著貴女馬車喊道:「嘿,宰相千金,下來收夫啦!」
一片哄堂大笑中,貴女壓抑又尖銳的聲音叫道:「走,趕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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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她走不走的我不知道,被人群圍住的馬車,一時動彈不得。
我只知道演完戲的我,叫來一頂小轎,我抱著大壯直接前往清風村,繼續上演自請離去的戲碼。
后面的事情,我就知道得不清楚了。
街頭巷尾,傳的全是縣令大人糟糠之妻不下堂的決心。
許慎行又是一連半個月沒見人影,等他再次出現在清風村的時候,人都瘦了一圈。
老爹心疼地抓著他的手說:「你那麼著急干啥,半個月往返一次京城,你身體還要不要啦?二黑,趕緊把肘子端上來,給我女婿補補。」
我這才知道,當天,許慎行知道宰相嫡女擄走大壯的事情之后,原本打算就此翻篇的他,連夜騎馬去了京城。
他本是狀元,又出身寒門,深得皇上喜愛,自是有進宮陳情的機會。
他將宰相嫡女對我的所作所為平鋪直敘地告訴皇上,皇上震怒。
本來嘛,出來一個寒門狀元,是多麼稀罕的物種,不僅給朝廷輸送新鮮血液,還不結黨派,是皇帝真真正正的心腹。
好家伙,自己還沒用上呢,宰相這直接就要拉攏人了!
往小了說,這是女子為情所困做的糊涂事,往大了說,這是立黨立派啊!
皇帝當朝申飭,宰相嫡女的名聲在京城徹底毀了,聽說幾年之后,嫁給了一個外放的小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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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慎行來接我回府,接我,也接大壯。我躊躇一下,決定還是把大壯的身世告訴他。
我說:「這是你兒子。」
「我知道。」
「這是你親兒子!」
「我知道。」
許慎行長嘆一口氣:「樂悠啊,以后多看點書,女子懷胎十月,我就走了七個月,大壯還是足月出生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大壯是我兒子。」
媽的,大意了。
我不服:「你怎麼知道不是早產呢?」
許慎行又嘆氣:「你見過七斤六兩,白胖有勁的早產兒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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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身份,我還是有所顧慮。畢竟我是個山賊,這身份多少有點不清白。
我跟許慎行說,我這山賊的黑歷史,遲早會給你拖后腿的。
許慎行滿不在乎。
「我又沒打算挪窩。」
不會吧,堂堂一個狀元郎,一直在這里做七品縣令?
許慎行的解釋是:「我一生奉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齊家是治國之本,我若連自己的家都護不住,以后高官厚祿,又有何意義呢?」
「可你能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呀。」
我還記得那張「安得廣廈千萬間」呢。
許慎行失笑:「為官是為了讓百姓安居樂業,官做得越大,護的百姓越多。可若我連樂悠的安居樂業都護不住,哪有心思護別人呢?
「樂悠,你是我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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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許慎行在一起時間久了,我就越知道只要他想,就沒有他做不到的事兒。
有天我問他:當年被我搶入山寨,為什麼不想著逃跑呢?
他笑著抱起許墨城(林大壯改名了),給我回憶往事。
那年,一個紅衣少女在林間打馬飛馳,經過他旁邊的三個小乞丐,一勒馬頭,英姿颯爽。
她跟小乞丐說:「沒吃飽飯呀?」
她解開自己的糧袋子,將里面的干糧全都倒給小乞丐。
「都給你們,不夠吃就去山頭找我。
我當天就回去了,餓一頓沒事兒。」
紅衣少女拍拍空口袋,笑得滿是陽光。
結果一仰頭就看到了他。
然后,紅衣少女臉色一變,擺出架勢:「打劫!那書生,我看上你了。」
愿意被她打劫嗎?
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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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許慎行父母時,許墨城已經會滿地跑了,白胖的團子溜溜亂跑,把他爹娘歡喜瘋了。
飯間,他娘拉著我的手說:「多虧了你呀, 要不是你,我這輩子還指不定能不能見到孫子呢!一看見你我就喜歡,身體壯實, 能生養!」
我:……
他娘又說:「放心吧,我不催生,你能讓許慎行那冰疙瘩成家,已經很了不起啦!」
啊?這不是挺愛笑的嗎?
許慎行板起臉問:「二弟呢, 怎不見他出來見長嫂?」
他娘一拍桌子,憤憤道:「我哪知道,前年說去趕考,到現在都沒見到人影,只時不時來封信說過得不錯不用掛念,這孩子!」
我跟許慎行對視一眼,默默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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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匆匆已過五年,我又生了個兒子,小名林小壯,大名許海城。
小壯周歲這天, 許慎行接到一封密信, 看完長舒一口氣, 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我問他怎麼了?
他給我看手中的信。
原來, 他們布局剪掉了宰相留在江南的爪牙, 從此之后,宰相雖然仍然高高在上,但內里,已經囂張不起來了。他說:「這下我終于放心, 他不會威脅到你了。」
我詫異, 當年的事情, 許慎行記仇這麼久嗎?
許慎行點頭,一臉理所應當:「傷我妻兒, 這輩子都要付出代價的。」
許墨城背著小手說:「你這個男人心思太深沉了,不過這事兒辦得漂亮!」
轉頭又小聲嘀咕:「幸好是我爹。」
-完-
木芊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