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我已接近臨盆,挺著碩大的肚子行動不便。
我爹他們為了保護我,將我藏在一個不起眼的柴火垛里。
「閨女啊,這波咱寨子是躲不過去了,山腳下那個洞里有爹藏的銀子,你記得去拿。」
二黑也淚眼婆娑。
「告訴大河村里的小花妹妹,我下輩子再去娶她!」
我:???這踏馬什麼時候的事兒啊?
我藏在柴火垛里,眼睜睜看著大批官兵蜂擁而上,跟抓小雞崽子似的抓人。
山后種菜的大媽被捆上繩子帶走。
二黑哥被三個虎背熊腰的官兵撞翻在地。
我爹的脖子上,架上了五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許慎行。
他身穿官袍,眼里是我陌生的冷漠與威壓。我爹沖到他面前大罵:「居然是你!我怎麼瞎了眼,當初沒弄死你!」
他一個眼神,就有官兵上前把我爹的嘴巴堵上。
呵,鳥槍換炮,真不一樣了呀。
他居高臨下,帶著為官者高高在上的冷漠,掃視一圈,說:「還有一個。」
我的肚子就是在這個時候發動的。
我那不爭氣的崽,在見到親爹登場的那一刻,興奮蹬腿。
肚子一陣劇烈絞痛,我要生了。
11
這動靜自然逃不過幾百號人的眼睛,我被從柴火垛里拖出來,渾身汗水,臉色慘白。
許慎行看著我,古井無波。
他問:「誰的?」
我咧嘴一笑:「反正不是你的!」
許慎行視線挪到二黑的身上。
二黑虎軀一震,下意識反駁:「別看我,我的心是小花妹妹的。」
許慎行揮揮手,班師回朝。
山寨的人,全被押入地牢。
而我因為生產在即,待遇從優,被關在一間單獨的柴房里。
許慎行給我找了全城最好的穩婆接生。
我忍著肚子翻攪的疼,嗤笑他:「不會吧,堂堂縣令大人,還對我這個女山賊不死心呀?你頭頂都綠透了知道嗎?」
許慎行無悲無喜,一臉淡然。
「這孩子是我新寵的,他長得比你好看一萬倍!」
許慎行淡淡開口:「今天抓的人里,最好看的就是二黑。」
他看著我,那眼神好像在說,二黑比我好看一萬倍,你在開玩笑?
我咬牙:「我睡了人,就把人放走了,不行嗎?」
許慎行沉默半晌。
「林樂悠,你真的很笨。」
???
媽的,他居然罵我!!
狗男人,長本事了是吧?
他起身離開,把位置讓給穩婆。
我對著他的背影破口大罵,叫罵了大半夜,隨著一聲嬰兒啼哭,我也終于沒了罵人的力氣。
12
我生了個兒子,取名林大壯。
大壯七斤六兩,聲音洪亮,渾身都是勁兒。
而且長得粉嘟嘟的,完美繼承了他爹的美貌。
我對此子很是滿意,雖然我們寨子被連窩端了,但只要有把子力氣在,我兒遲早會在另一片山頭東山再起!
在我坐月子期間,許慎行再沒來過。
縣衙撥了一個婆子照顧我日常起居,偶爾也會給我帶來消息。
寨子里的人,被關在地牢十天后,開堂公審。
我們寨子打劫的每件案子,都被整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按理說,這碩果累累的案情,起碼也得判個流放八百里。
可是咱運氣好啊,碰上災年,不僅開倉施粥救了上千口災民,還在災年之后金盆洗手,自給自足,屬于「從良」表現。
再加上寨子里雖然劫道次數多,但好歹沒做過什麼害命的事兒。
功過相抵,山寨的家底兒被抄干凈充公以示懲戒,山寨那片山頭,劃給我們耕種,山寨搖身一變,變成了清風村。
山賊們從牢獄里出來,變成良民,一人領了一袋口糧,回山頭種地去了。
從開審到釋放,只用了三天。
我是費盡心思地琢磨,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
你見過打家劫舍的山賊,進了監牢出來變良民的嗎?
這事兒聽著都覺得玄乎。
可是要說不對勁兒,也無從說起,畢竟案子上明明白白寫著,施粥千口,功過相抵。有理有據的。
這事兒我琢磨了一整個月子,末了只想明白一件事:許慎行這廝,聰明狡詐,整個山寨外加縣衙的人加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
可是這樣一個人,當初怎麼就在山寨里沒跑呢?
13
出月子那天,柴房來了倆丫鬟和四個婆子,恭恭敬敬地沖我喊:「夫人,請您搬到主屋居住。」
我抱緊大壯,警告她們:「別亂喊,我清清白白一姑娘,怎能被縣令那狗官玷污了清名?」
一個丫鬟伶俐接話:「哦,是這樣的林姑娘,你們山寨沒錢耕種,借了縣衙一百兩銀子,你爹把你抵押給我們縣令了。」
我:????
老爹你不是說山腳下還藏著你私房錢嗎?
怎麼這會兒窮到要賣閨女?
我表示不信,我身為山寨二當家,怎會因為一百兩就被賣了?
那丫鬟直接鋪開一張欠條。
許慎行寫的,上面摁著我爹的手印。
白紙黑字,抵賴不得。
那丫鬟說:「夫……林姑娘,上頭說了,您是最仗義的二當家,肯定會為了清風村眾人幸福的生活犧牲自己的!區區一百兩,還上您就可以走了。
」
那丫鬟瞅著我又說:「您不會因為沒錢,而逃跑吧?」
哪里找來的丫鬟,戳在我的死穴上。
行走江湖,可以窮,但不能不仗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