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室里陳燁接了個電話就要匆匆離去。他說項目出了問題。必須親自去一趟。
我的喉嚨干澀發痛,大概是感冒了。
其實我都聽到了,我第一次恨自己的耳朵這麼靈敏。
秦悠在那頭哭,她說她的肚子好痛。
她說她好想他。
「可以來陪陪我嗎,一會兒就好。」
「我不是故意的,可我真的好難受。」
「對不起,我知道這樣對不起珠珠姐。」
「只是她什麼都有了,她可以長長久久地擁有你。我只需要一會會,一會會就夠了。」
陳燁真的好著急,他起身的時候撞翻了垃圾桶。
真是的,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和毛頭小子一樣。
秦悠肚子疼需要他陪的時候陳燁有沒有想過那一年他在外地出差,我突發闌尾炎一個人打救護車。一個人做手術,一個人在元旦節的夜里忍著傷口的疼摸索著下床去廁所。
他有沒有想過,我早產躺在產床上害怕得大哭。
胎位不正,要用手生生撥正。那個時候我又該有多疼呢?
真的很疼,比她疼多了。уȥ
我很久沒哭過了,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
軒軒的小手伸過來給我抹眼淚。
「媽媽不開心了嗎?」
他的眼睛很大很漂亮,很像陳燁。
小孩子嘴巴一噘就要哭,委屈巴巴地問我。
「是不是軒軒惹媽媽不開心了,媽媽不要掉眼淚,掉眼淚就不漂亮了。」
我把他抱在懷里。
「不是軒軒的錯。」
「那是爸爸惹媽媽不開心嗎?」軒軒揮舞著小拳頭,「我去教訓爸爸!」
「可是軒軒很喜歡爸爸啊,那要怎麼辦呢?」
「那也不可以傷害媽媽!」軒軒大叫起來,「爸爸說過,無論是誰都不可以傷害媽媽!不管什麼理由,都是那個人的錯!」
我一愣,軒軒卻還在繼續嚷嚷。
「媽媽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媽媽什麼都不需要考慮,她只需要做讓自己開心的事!」
我擦了擦眼淚,問軒軒:「爸爸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昨天。」他的聲音低了下去,「爸爸是不是做了很過分的事,可我還是想讓媽媽原諒他。」
「但媽媽開心是最重要的。」
我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問題,明明還是彼此第一位。
5
陳燁回來的不算晚,他在我身邊躺下,抱住了我,抱得很緊。
「工作還順利嗎?」
「順利。」
陳燁的聲音很沙啞,似乎兩個字抽光了他所有力氣。
他不擅長說謊,我也不是傻子。只是我們兩個人都選擇默契地沒有問,給彼此留了臉面。
陳燁貼近了我,他的呼吸噴灑在我的頸間。
我們很久沒親密過了,卻每日相擁而眠。現在想來,原來是成了習慣。
他有些情動,雪梨香味爭先恐后鉆進了我的鼻腔。淺淡清新的味道令人作嘔,我愛梔子香,卻很久沒用過香水了。
她說肚子疼,你把她摟在懷里悉心安慰的時候在想什麼呢?現在面對我又是什麼想法?這樣貼上來是為了補償嗎?
我推開了陳燁,背對著他。察覺到我的冷淡,陳燁停下動作。他安靜地擁著我,沒有說話。
「你愛我嗎?」
陳燁說:「愛。」
「可是我覺得你不愛我了。」
陳燁把我的身子擺正了,我婆娑的淚眼出現在他的面前。
陳燁抿了抿唇,他反問我:「我們在一起多久了?」
他自顧自說著:「我們從小就認識,十九歲在一起,二十二歲結婚。到現在,我們知根知底整整三十三個年頭。
我們之間哪還有什麼愛,我們早就長到一塊去了。打斷骨頭連著肉,扯去骨血還有筋。我們早就分不開了。」
「所以我們沒有愛了對嗎?」
「有的。」陳燁的目光依舊溫柔,他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似乎只有我,「珠珠,我是愛你的。我也永遠不會離開你,你要知道,無論有誰,我心里的第一除了你,只有你。」
「你的地位無可取代,所以聽話好嗎?」
他讓我聽話,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不要變得不可理喻,不要變成怨婦。大家都是逢場作戲,你知道的。老馮他們外面也有人,不還是好好的。我的錢在你這里,人會按時回家,我們好好得不好嗎?」
我突然理解那天燕子說的話了。
「如果你還愛他就和他離婚,如果你不愛他了,就繼續過日子。珠珠你知道嗎?我受不了,再多的錢再大的房子都填補不了我心里的不甘。我們是少年夫妻,白手起家一步一步有了今天的地位財富。可是人心易變,多年夫妻原來還比不過二十多歲嬌媚的一張臉。可是我二十歲的時候,也很漂亮的。」
我想我和陳燁過不下去了。
見我不說話,陳燁湊上來親了親我的眼尾。
沒有對不起,也沒有承諾。他只是平靜地告訴我,要聽話。
要聽話。
有一年陳燁在外地談生意,被當地地痞流氓劫了道,身無分文。他在派出所里給我打電話,嘴角疼得直抽氣。我心急要去找他,陳燁也是這樣說的。
「珠珠,要聽話。」
他在那邊呵呵傻笑:「還好我給我們家珠珠買的耳環沒有被搶。我藏在襯衫里兜的,聰明吧。
」
我們結婚的時候沒有彩禮,沒有五金,陳燁說以后一件一件給我補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