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能上戰場!」齊飛燕叉著腰,抬著下巴,看起來有幾分傲氣。
我好生羨慕她啊。
「那阿離也能上戰場!」少年走到我身邊,和煦地笑,「阿離是我心中最厲害的將軍!」
「燕不離!我才是!我才是!我是大夏唯一的女將軍!!」
齊飛燕要來扭燕不離,被他躲過,兩人便開始在院子里追跑起來。
咯咯的笑聲直沖云霄。
他們真快樂。
15
晚上,蕭冶回來得很遲。
他說要上戰場了,想帶著我去。
我不肯。
他和他的部將當初那般對我!
貓兒跳到我的膝蓋上,我慢慢地擼著它的毛,木然道:「我有何顏面出現在軍營呢?」
他一怔,旋即將我緊緊抱在懷里:「阿離,你不去,我明日便和陛下稟明,讓別的將領前去北疆。」
「大夏將領那麼多,不是非我不可。」
我想起在很早很早以前,他拉著我的手:「阿離,天下和你,我要你。」
我卻揚了揚眉:「不,蕭冶,我愛你,更愛天下蒼生。若讓我選,黎民和你,我選黎民。」
桃花花瓣簌簌而下,一如夢中。
那一晚,我做了好長的一個夢,夢見齊飛燕和燕不離。
他們在一個小山村里恩恩愛愛。
那是他們第一次做探子。
燕不離十五歲,齊飛燕十四歲。
明明是兩個青蔥般的人兒,卻要扮成老夫老妻模樣。
齊飛燕為了裝得像婦人,愣是在城門口蹲了整整三天,只為了學鄉下婦人的談吐舉止。
她不高興地抱怨:「為什麼非得扮成老夫老妻,扮成兄妹不行嗎?」
燕不離卻只看著她笑,眉眼彎彎:「因為我想知道很多年后,你是怎樣的啊!」
「現在,我就是你當家的,你就是我婆娘,婆娘!」
齊飛燕嫌「婆娘」難聽,拼命要去捂他的嘴。
可捂著捂著,他將她的手抓在了手中。
那是他們第一次牽手。
她的心跳得好快。
一片桃花花瓣落在他發間,風起時,飄過他的唇瓣。
他盯著她的目光是那般專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一個她。
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在她以為要發生點什麼的時候,他卻笑著松了手,跑開了:「遲早都會是我婆娘。婆娘,婆娘,婆娘!夫人,夫人,夫人!」
他的耳尖是那麼紅,紅得就像那天傍晚的紅霞。
他不知道,她看著他跑遠,笑著輕輕地應了一聲:「哎。」
16
第二日,我特意穿了一身紅衣。
三年了,我已經三年沒有著過紅妝了。
蕭冶見我竟貼了花黃,不由得一喜:「阿離,你今天看起來好漂亮。」
我央他帶我去城樓上吹風。
他爽快地應了,眉眼帶著笑意。
站在城樓上,朔風陣陣,似是能聽見兵戈鐵馬的鏗鏘聲。
我看著蕭冶:「蕭冶,昨天燕不離來過了。」
他扯了扯嘴角,強撐出一個笑來:「燕不離……他,怎麼樣?」
「他啊,還和以前一樣,俊朗恣意,他說我是他心中最厲害的將軍。齊飛燕吃醋了。」
「你看,他在那里呢!」
我指向蕭冶身后。
趁他轉過頭去時,我一掌拍在墻垛上,朝外躍了出去。
「阿離——」
蕭冶一腳已經跨上墻垛,卻被他身后的蘇謹給緊緊抱住。
我看著他「噗」地吐出一口鮮血,想要告訴他:「蕭冶,對不起啊。」
可是,下降的速度是那麼快,我連他的名字都未來得及叫出,便沉沉地砸在了地上。
我終于,解脫了。
也終于,放蕭冶自由了。
17
蕭冶這人太過兒女情長,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一位好將領。
他應該生在一個普通的家庭里,做一名普普通通的丈夫、父親。
他是陛下最寵愛的皇子,若是真爭起皇權來,勝算極大。
可是,他卻說:「帝王寶座,從來都是冰冷徹骨的。阿離,我不想一個人孤單地坐在那上面。」
「我只想和你恩恩愛愛到白頭。」
他胸無大志,甚至說有些淡漠。
我曾經問他:「若是我和數千百姓同時陷入火場,你選誰?」
他毫不猶豫地說:「選你。他們是我父皇的子民,并不是我的子民。」
「阿離,你是我最愛的人、最親的人。我怎麼能拋下你呢?」
我當時和他據理力爭,拼命想要告訴他犧牲一人換取千萬人幸福是值得的。
可是他卻只說他不是圣人,做不到眼睜睜看著我離開。
沒想到,他竟一語成讖,如今真要眼睜睜看著我離開了……
血色淹沒了我的瞳孔,模模糊糊中,我看見蕭冶跌跌撞撞地朝我奔過來。
他重重地摔了一跤,臉上沾了灰,狼狽地連滾帶爬地撲向我。
對不起,蕭冶,我已經沒有力氣將這三個字說出口了。
這三年,苦了你了。
18
三年了,我困在自己的臆想里三年了。
我時常折磨蕭冶,說他和他的部將一起凌辱了我。
說他們扒了我的衣服,將我掛在城墻上示眾。
若不是昨日我父親怒斥、喝醒我,我不知還要折磨他多久,還要他背負這本不該有的罪名多久!
是的,我爹說得沒錯。
這些,都是韃子干的。他們為了摧毀我方軍心,想盡了辦法折辱我。
那天,站在城墻下嘶吼的人,就是蕭冶。
我被他救下后,一度崩潰得縮在角落里,似是受傷的小獸。
我知道蕭冶的為人,知道他定不會因此事便拋下我,更不會因此事就毀了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