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若是成親導致你舊病復發……那我們不成親了,你休了我,好嗎?」
我閉上了眼,心里一片荒涼。
最近我總是整晚整晚睡不著覺,躺在床上如同一具尚且能感知的尸體一般。
蕭冶抱著我,眼淚落在我頸窩,他喃喃道:「阿離,你說過的,這一輩子都會不離不棄,你現在是想干嗎?」
「我不許你離開我!」
他向綠荷打聽哪家寺廟靈驗,命蘇謹到處去找道士高人,甚至在我門口貼上了各種符箓。
府中上上下下一片惶恐。
丫鬟們背地里悄悄議論:「我們王爺以前從不信鬼神!」
「他總說人定勝天,如今因為王妃,竟……我見了都好想哭。」
「王爺真可憐,已經幾天幾夜沒睡過整覺了。那女人這樣耗著,不僅是想拖死自己,更想拖死王爺!」
齊飛燕又來了,她站在床前,冷笑著像是個索命的惡鬼。
「慕容離,你活著還有什麼用呢?你這個廢物!丟盡慕容家的臉,丟盡端王府的臉,更丟盡了我們大夏的臉!」
「你知道嗎?現在王爺已經變成人人都可指摘的可憐蟲嗎?!」
12
這幾日,蕭冶發了瘋地殺人,殺完后,尤不解恨,將他們的皮剝下來做成了人皮燈籠。
他以前不這樣暴虐的。
綠荷跪在我床前哭:「王妃,您勸勸王爺吧!」
「您這樣下去,王爺會瘋的!」
下人們私底下悄悄嚼舌根又被我聽見了。
他們說王爺那般端方雅正的謙謙君子,如今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是因為我。
他們說蕭冶剝皮時那個狠勁,就像是厲鬼索命,讓人徹骨生寒。
我每日渾渾噩噩地熬著日子。
有一次蕭冶非得逼著我起床,要帶我去雙林寺上香。
他說那里的神佛最是靈驗,我懶懶地趴在他背上,看著他一步一步爬上九百九十九級臺階。
「蕭冶。」我叫了他一聲。
他竟有些哽咽:「阿離,你終于愿意開口說話了。」
「看到馬車轱轆骨碌骨碌地轉,好想鉆進去。」我說。
他沒有說話,但肩膀卻壓抑不住地輕顫。
上了山頂,燒香、拜佛、祈禱,是從未有過的虔誠。
哪里像那個從不信命、在戰場上以一敵百的他?
回去后,我院子里多了一只通體漆黑的貓兒。
他說方丈說黑貓辟邪擋煞,能替我消災解厄。
消不消災我不知道,但有了它,我似乎多出了幾分生氣。
每日吃的也比以往多了些,也愿意走到院子里看它撒著歡兒地跳上跳下了。
它是那樣小、那樣快活,那樣像當年我和蕭冶一起養的那只貓兒。
自從它來了之后,就再也沒見過齊飛燕。
我問蕭冶她去哪兒了,他神色莫名地看著我:「阿離,我把她給休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我:「你開心嗎?」
我實話實說:「不知道。」
我感覺不到開心或是難過,甚至痛苦的感覺了。
一直到我父親找上門來,我才知道蕭冶騙了我。
他根本就沒有休了齊飛燕!
13
那日,蕭冶去上朝,很久也沒有回來。
我坐在藤椅上曬太陽,看貓兒追院里的一只花蝴蝶。
我爹來了,怒氣沖沖來的,一進院子指著我的臉就破口大罵:「慕容離,你這個禍國殃民的妖女!」
「都是因為你,端王他才遲遲不肯動身去北疆!你知道北疆現在亂成什麼樣了嗎?!」
「青州、肅州二城被韃子屠了城!」
他說著,老淚縱橫:「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你曾經也是保家衛國的女郎!也是愛兵如子的將領!!」
「現如今,你怎麼能眼睜睜看著那麼多子民命喪韃子鐵騎之下?!」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
我忘了很多事。
那沙場點兵的豪氣久遠得似是隔世。
那個不顧生死沖鋒陷陣的女郎,她,是我嗎?
「你說齊飛燕扒了你的衣服,將你捆在城墻上,齊飛燕是誰?!」
「侮辱你的,明明是韃子!」
「你瘋瘋癲癲,卻說端王和將士侮辱了你,拼了命地折磨他!慕容離,我作為你的父親,應該替端王討一個公道!」
「啪——」
一記耳光狠狠地甩在我臉上。
我的左臉火辣辣地疼,我的腦袋一片天旋地轉。
我記錯了嗎?不是蕭冶嗎?
不是,蕭冶嗎?!
14
我爹怎麼走的我記不清了。
但他一走,齊飛燕就來了。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了,這一次,她一身紅衣鮮艷明媚,高馬尾意氣風發。
她對我說:「慕容離,我要隨夫君上戰場去了。」
她腰間的那把佩劍正是當初蕭冶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那時,他說:「阿離,若我不在,便用它護著你。」
「它就是我。」
沒想到,他連這把劍也送給齊飛燕了。
「慕容離,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女兒家的活兒是一樣都不會,原本還能上戰場帶兵打仗,現在可好,反倒成了夫君的絆腳石了!」
「你不但沒有半點用,還因為那件事讓整個端王府蒙羞!你知不知道夫君在朝堂上是怎麼為你據理力爭的?!」
「你知不知道陛下是怎樣反對你和他的婚事的?!」
我茫然地往后退去,卻聽得圍墻上傳來一聲:「嘁——」
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斜倚在圍墻上,眉眼帶著笑:「難道你會的比她多?」
那少年的眉眼和蕭冶好生相像,劍眉修目,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