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謀朝篡位,將會永世被后人唾棄。」
「謀朝篡位?」
我輕哂一聲。
「陛下說的什麼話?自古以來就是成王敗寇,此乃天命,眾望所歸,你說后人?后人只會認為陛下暴戾無道,病入膏肓,而我是替天行道,建千秋功績。
「況且你忘了,謀朝篡位,亂臣賊子說的是你才對。十多年來你看看國家被你敗成什麼樣?軍隊散漫,國庫空虛!
「既是亂臣賊子,當人人得而誅之。」
老東西氣得發抖,胡子都在發顫,像下一秒就能一口氣撅過去。
「好了,陛下,您該上路了。」
我朝他粲然一笑,用帕子擦凈了手,拿過刀子蹲下來。
緩緩劃開皮肉,親手將皇帝的骨頭一根根徒手拔出,上頭還連著些猩紅的血肉。
先從腳骨,然后是脛骨,胯骨,胸骨……
腰腹處最好處理,畢竟被蛆蟲蠶食過,皮肉潰爛,好刮得很。
骨肉分離的咔嚓聲伴隨著他的哀號,像是世上最動聽的曲子。
指尖上沾染了腥臭的鮮血,難看極了,我嫌惡地將血擦拭在他臉上。
這一根,是為當年宮變,為我死去的夫君。
這一根,是為他的不作為,為戰死的將士。
這一根,是為了無辜的百姓。
……
從正午到午夜,整整六個時辰,一千八百八十四刀,刀刀見血。
直到臟腑分離,這才堪堪斷了氣。
我一遍一遍清洗著雙手,臟了就不好看了,夫君會不喜歡的。
「夫君,你看,阿瑤這雙手,也不只會繡花彈琴。」
盆中微紅的水映出我癲狂的臉,一滴淚落入盆中,濺起一朵血花。
阿煜,我為你報仇了,你開不開心?
身側有人慢慢走近。
「璟兒,你大了,木偶人和不倒翁不好玩,娘換了個玩法。
「你父皇會不會覺得娘是個狠毒的人啊?」
一年多未見,十七歲的少年個頭好像突然躥了上來,褪去精致的女裝后,眉眼凌厲,隱約有著那人的影子。
「不會,他會為您自豪。」
15
三月后, 璟兒正式登基,恢復大梁國號。
除奸佞,抬賢臣。百姓生民,休養生息。
并改國制, 特許太后參政。
此后, 天下太平, 萬民朝服。
隋遠幫襯著處理了些朝中的難纏舊事。
本該為他加官晉爵的, 但他堅持要回到邊境,繼續守護那一方國土。
除此之外,他還帶走了一個人——曾經的四皇子。
「……虞娘娘安好。」
十歲的孩童眨巴著大眼睛,猶豫著在師父的示意下朝我行禮。
眼中沒有喪父喪母的仇恨,純澈得一眼能望到底。
隋遠拍拍他的頭, 「善生乖,該叫太后娘娘。」
他不安地揪著衣角, 眸中透出些無措與惶恐。
「太后娘——」
我打斷了他的話。
「車夫到了, 天色已晚,你們早日歸家。」
隋遠拉著他給我行禮,隨后兩人坐上馬車,車輪骨碌碌,在宮道上慢慢行遠。
我抬頭看著發暗的天空, 灰蒙蒙中隱約亮著幾顆星。
即使黑暗, 但仍有星星亮著啊。
又是一年上元夜,華燈溢彩,圓月似盤, 梅花綻放。
我一身便裝在街中閑逛,街巷彩燈映十里, 處處都氤氳著人間煙火氣。
恍然如夢,燈火闌珊處,依稀見君來。
山河猶在, 國泰民安。
這盛世,如你所愿。
-正文完-
梁煜視角番外
1
我叫梁煜,是皇帝的第十九個兒子。
我母親是個身份卑微的三等宮女,生下我后就撒手人寰了,我頂著十九皇子的名號在宮中長大。
由于性子冷淡,他們都怕我,那些宮人忌憚我身份,表面阿諛奉承,背地里都叫我怪物。
可我并不在意,攤上我這麼個主子也確實夠慘。
我無欲無求,活著便好。
初見那會兒,我十歲,她還是個五歲的小豆丁。
宮里設宴,那些官家孩子聚在一起玩鬧,唯有一人蹲在旁邊的假山下數螞蟻。
我認得她,虞丞相唯一的女兒。
瞧見我過來,她眼睛一亮,噠噠噠跑到我面前。
“哥哥,你也沒人一起玩嗎?他們也怕你?”
她低頭揪著手指。
“她們說,我是未來太子妃,都怕我。”
小孩沒心眼,雖說皇帝確有此意,但這話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定要掀起些風波。
我沒說話,她就默默跟在我后面,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那日起,她一旦來宮里就會來找我,我不想見她,和我這樣的人扯上關系,注定沒什麼好下場。
我將她推倒在地,碎石子擦破了掌心她都不哭,還傻傻地跑過來拉我的手。
日復一日,我從一開始的排斥,到后來漸漸在心里盤算著她哪日會來。
我想,我可能有些喜歡她了。
她說她將來是要嫁太子的,可若是我成為太子呢?
這念頭隱隱在心中扎根。
自打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我殫精竭慮,用十年爬上了太子之位。
終于趕在她及笄那年,讓她成了我的太子妃。
我暗暗立誓,此生永不負她。
后來我登基為帝,后宮再無旁人,我如愿讓她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最幸福的人。
好景不長,先帝終是沒想讓我在這位子上坐穩,他暗中留了兵馬給當朝異姓王。
叛軍攻入城的那天,我用盡所有力氣將她通過暗道送出了宮。
我被生擒,躺在冰冷的地窖里,渾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