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川大為不解。
我笑著搖頭,坦然地跟他說了我的情況。
既然決定從頭開始,我早已放下了前半生順風順水的光環。
孫川照顧我,讓我提前半小時下班,我送孩子上學就不用那麼趕。
后來,孫川來我們店上的時間多了起來,有次我實在抽不開身送孩子,他還替我去送了。
我很感激他對老同學的情誼,雖然很拮據,但還是給他女兒買了個盲盒作為感謝。
有一天,送完孩子,回到出租屋,我發現孫川在門口等我。
「大川,有事嗎?」我以為店里需要人手幫忙。
「不請我進去喝口茶?」孫川胖胖的臉上堆著笑。
我沒有多想,邀請他進屋。
趁我在廚房拿杯子倒水,他突然從后面抱住我:「綿綿,我從高中就喜歡你,現在終于有機會跟你表白了。」
我腦子直接懵了。
我聽著他油膩的嗓音在我耳邊道:「你現在生活這麼困難,肯定需要一個男人,只要有了男人,你就不會這麼辛苦了。我可以幫你入職正式員工,收入比你現在多一倍……」
我這才反應過來,奮力掙開:
「孫川!你干什麼?你有老婆有孩子,你對得起你老婆嗎?」
「原來你在乎這個啊?」孫川肥肥的臉上堆著油膩的笑,又準備來抱我,「放心,我不會告訴她的,你這一個離異女人帶兩個孩子,沒男人怎麼能行?」
我照著他的臉就是響亮的一巴掌,順手抄起案板上的菜刀指著他:「你給我滾!惡心下頭男!老娘不需要男人!老娘靠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9
早餐店肯定是不能再待了。
但履歷上起碼有了一點零售經驗,我順利地在地鐵站便利店找了一份店員的全職工作,工資也比之前漲了一倍。
入職一個月,每天看著踩著高跟鞋步履匆匆、穿著得體的上班女性們,心里想著,如果我不是成了家庭主婦,可能我也是她們中的一員。
有一個四十來歲的姐姐,每天早上準時買一杯生椰拿鐵,坐在門口的休息椅上敲電腦,等到人流稀疏一點,才去乘地鐵。
我叫她王姐。
摸準了她的時間,我每天早上幫她先把咖啡準備好,然后閑聊幾句。
時間久了,我知道她是做互聯網運營的,多年的媳婦熬成婆,不必像小職員一樣固定上班時間,工作時間比較彈性。
「但是承擔的責任大多了。」王姐感嘆,「而且感覺隨時會被時代淘汰。」
「我就是沒有奔跑而被時代報復的人。」我看著來來去去的人群,仿佛說給自己聽,「但我現在已經重新開始了。」
隔天,王姐依舊喝著生椰拿鐵敲鍵盤打電話。
我聽她情緒激動:「我們今天團建,這會沒人在公司,我真給不了你。」
「說好的時間是你們自己調整的!……行,我想辦法。」她掛了電話,手一攤。
我朝她走過去,投去詢問的目光。
「這一會,一個小時的時間,讓我上哪找靠譜的公眾號排版?淘寶找一個都來不及。」她苦笑著自言自語,見我過來,隨口一句,「小楊,你會公眾號排版嗎?」
「啊?我會啊。」我弱弱地回答。
「是吧?以前我們都做 PPT,公眾號排版不現在年輕人的事兒嘛——等會,你會?」王姐眼睛一亮,摁亮屏幕,「能給我排個版嗎?一個小時。」
大學的時候,我負責更新我們社團的公眾號,有的模板要收費,我就自己做了一些,存在云盤里,應該能用。
「我試試。」
王姐要排版的是一篇女性意識覺醒的文章,后面掛了某大牌新款護膚品的發布會鏈接,時間緊,發布會迫在眉睫,必須一小時之內發到對方賬號里。
可有些東西涉密,只能在涉密電腦上操作,今天她們公司團建,負責平面的員工都不在,對方單方面改了時間,不然這事就得黃。
就這樣,王姐一高管,套著便利店圍裙,我則躲在角落奮筆疾書。
還好業務沒生疏,看著產品和我畫的「布嘟和單親媽媽」調性還比較契合,我把表情插了進去。
一小時,正好完成。
王姐長吁一口氣,癱在椅子里:
「小楊,你可是救了大命。」
「其實沒什麼,公眾號排版挺簡單的,沒兩個小時就能學會。」我笑著套起圍裙。
王姐有些意味深長地盯著我,「小楊,我看你學歷應該不低,但應該畢業有些年頭了,怎麼會在便利店打工?」
我說:「之前走了彎路,從頭開始吧。」
王姐拿出手機,把微信二維碼放到我面前:「加個微信吧,以后我公司要是有急單,我還找你。」
我趕緊添加了她,表示感謝。
我早已不是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我深知人脈的重要。
10
晚上等兩個孩子睡了,我覺得今天的事情挺有意思,來了靈感,打開電腦畫了一組「布嘟的單親媽媽」的打工人表情包。
剛打算睡覺,王姐的視頻通話彈出來,我趕緊跑到衛生間小聲地接:
「小楊深夜打攪,有個事情還要麻煩你幫忙。今天那篇文章十萬加了你知道嗎?好多人留言說文章里單親媽媽的表情包有意思,有被鼓舞到,公司讓我找找作者,想把這個 IP 簽下來,作者你認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