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不夠。
我閉上眼睛,沒有再說話。
17
跟學校辦理了休學手續后,我開始住院,定期化療。
因為病痛的折磨,不到一個月時間,我瘦了一大圈。
原本細瘦的手腕,更顯得伶仃可怖。
公司里沒事的時候,周宣一直在病房里陪著我,不肯離開半步。
林星月的確沒有再出現在他公司里。
但是那天下午,她又一次來病房找我。
臉色蒼白,神情難看到極點。
我一點也不意外。
畢竟在我把她做過的事整合起來,加上從周宣手機里找到的照片和聊天截圖作為證據,發給她爸媽就職的單位,和我們的母校群時,我就猜到她會來找我。
林星月的父母,都在體制內,名聲大過天。
甚至,她父親正在升職的關鍵時期。
她出了這件事,算是給她爸的競爭對手遞了把好刀。
至于母校的同學群里,早就傳開了。
和我們相熟的同學都知道,林星月和我是最好的朋友。
「她不是和周宣一直互相看不順眼,老攛掇著李姜姜分手嗎?敢情是為了自己上位。」
「當初她找不到實習單位,非要進周宣公司,還是李姜姜給她安排的。」
「連閨蜜的墻角都撬,惡不惡心啊?」
「聽說李姜姜生病了……」
我一目十行地掃過群里的消息,關掉手機,看著面前氣急敗壞的林星月。
「有膽子做,沒膽子承擔責任嗎?」
我學著她從前那樣笑,只可惜生了病,瘦得形銷骨立,笑起來并不漂亮。
「別著急,這還只是開始。」
林星月臉色沉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離開后,晚上,周宣來了。
他的嗓音帶著澀然:
「這些天,你從我這里拿手機,說要找東西,就是找那些照片和視頻嗎?」
「我不找還不知道,你們倆真是下賤,干這種事還要拍照錄視頻——」
周宣喉結猛地上下滾動一圈,上前抱住我。
「別說了,姜姜。」
我冷冷道:「你能做,我為什麼不能說?」
「……你明明說過,你原諒我了。」
他眼睫劇顫,神色里傾倒著滿溢的痛苦。
「原諒了,過去的事情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嗎?」
「我總會想起這二十二年,從話都說不清楚,到如今長成了完全陌生的大人。周宣,因為我確認我很愛你,你做什麼傷害我的事,我都選擇原諒。」
「可你是怎麼回應我的呢?」
「你們倆,一個是我的男朋友,一個是我最好的朋友。那麼多次,你們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就那麼刺激嗎?還是在你眼里的我就真的那麼蠢,那麼遲鈍,所以你篤定我永遠都不可能發現你們的奸情?」
「周宣,你實在是太惡心,太下賤了。」
因為情緒激動,胃部的疼痛又翻涌上來。
我撐著床沿,劇烈地喘著氣。
護士敲門進來,給我輸液。
我閉了閉眼睛:「滾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18
化療讓我的身體一日日虛弱下去。
大概是生死之際,他終于開始記起那些之前被他可以忽略的過去。
看向我的眼神,竟然一日比一日深情。
他開始喝酒,喝醉了就跑來病床前坐著,醉醺醺地握著我的手,跟我道歉。
「原諒我,姜姜。」
「等你好起來之后,我們就結婚。」
「過去的那些事,就讓它徹底過去,好不好?」
「生與死面前,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呢?」
我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我始終記得,那是一個秋雨綿綿的下午。
周宣來病房看我時,突然說,他跟人打聽到了一個治療癌癥很有經驗的專家,只是退休了。
「我會去一趟隔壁市,請他過來幫你治療。」
然而我再一次聽說他的消息,是在警方聯系我的電話里。
「請問,是李姜姜女士嗎?」
「因為搶奪方向盤,你的男朋友周宣在高速上出了車禍,已經當場死亡了。」
「現場一起的,還有一位懷孕的女士,已經送去醫院搶救了……」
耳畔像有無數氣泡浮出,隔著遙遠的轟鳴聲,我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機。
界面上, 是我在跟周宣的競品公司商量,如何賣掉我手里的一半股份。
如何能讓如今事業有成的周宣,感受到和我一樣徹骨的痛苦。
只是還沒等實行, 就等來了他的死訊。
那個懷孕的,和他一起出行的女人,就是林星月。
他們之間,直到今天, 仍然沒有斷干凈。
我在警局里領到了周宣的遺物,一個染血的手機。
開機后,只看到了他還沒來得及刪掉的,他和林星月新的聊天消息。
哪怕帶著對彼此的畸形的愛與恨,他們依舊在糾纏。
并沒有什麼已經退休的腫瘤專家。
都是謊言。
都是謊言。
19
奇跡般地,化療幾次,又做了一次切除手術后,我的身體在漸漸康復。
而周宣那份只是用來讓我安心的協議,竟然在他死后,陰差陽錯讓我繼承了他的一切財產。
等我徹底痊愈出院, 已經是第二年秋天了。
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 晃晃悠悠落在我面前。
有一片, 剛好掉在我掌心。
我捏起來, 看著它葉莖的一點綠, 像是絕境處生出的生機。
突然想起已經死去的周宣。
很久很久之前,我們都還年少。
也是這樣一個深秋,放學路上,他和我打打鬧鬧, 突然抬了下手。
因為從小被我爸家暴, 我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周宣眼底閃過一絲心痛, 他放下手,過來抱住我。
「姜姜, 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終究一場騙局。
相愛時說過的話,只在相愛時有用。
-完-
巧克力阿華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