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醫院,我卻見到了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人。
受害女孩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的額角和嘴唇都有縫線,右眼高高腫起,病床旁邊掛著尿袋。
媳婦坐在旁邊,正在念一本《彼得兔故事集》,女孩有時會露出笑容,可雙眼就像兩個干涸的洞。
女孩的父親,那位外賣員,他在病房外沖我跪了下來。
「大哥,只有你能幫我們了,我求求你,無論如何都要把那些惡魔繩之以法啊!」
我趕緊把他拉起來,女孩父親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哽咽地講著自己的故事。
他叫許貴,女兒叫許雅婷,孩子三歲時母親死于泥石流。
許貴不想讓女兒當留守兒童,因為女孩特別容易遭到拐賣,或者被不懷好意的鄉鄰侮辱,所以他帶著女兒來這座大城市打工。
為了照顧女兒,同時又不錯過送餐高峰,放學后許貴會帶著女兒一起送外賣。他進小區送餐,女兒就趴在電動車座椅上寫作業。
「那些畜生肯定是見我帶著女兒,蓄謀已久,他們故意點了一份餐然后寫錯地址,害我在小區里找了足足半個小時,他們就是趁這段時間把婷婷擄走的……」許貴說著說著就哭了。
案發的爛尾樓周圍沒有監控,而且那伙學生很聰明,他們沒有在女孩身上留下自己的 DNA,作案全程用塑料袋罩住女孩頭部,導致女孩指認罪犯變得異常困難。
也就是說,我們的證詞將會直接作為定罪證據,否則這幾個小畜生完全可以笑著走出法庭。
許貴說上兩三句就忍不住掉眼淚,我實在不想面對他,就進病房陪媳婦。
桌子上堆滿了果籃和零食,似乎是熱心網友專程送來的。雅婷從桌子上堆著的小零食里拿了一包鍋巴給我,然后看著我媳婦的肚子:「弟弟還是妹妹?」
媳婦上周剛做四維彩超,醫生暗示我們說這個小孩長得像媽媽,剛好我們都想要個女兒。ŷż
我告訴她是妹妹,雅婷露出悲傷的神情。
「最好不要是妹妹,當女孩實在太疼了。」
我內心的防線忽然被擊穿。
這個孩子遭遇如此傷害,而我居然想拿她唯一得到正義拯救的可能來換取自己的榮華富貴,我還是人嗎?
就在這時,我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領導打來的。
「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今天我做東,請你們兩口子吃魚翅!一定要把你夫人帶上哦。」
我直接拒絕了,包括那份項目長的工作。
可領導似乎早有預料,他嘿嘿笑著:
「你的貴人想親自見見你,至于工作的事情也別著急,聽老哥一句勸,人生路漫漫,決定須謹慎啊!」
3
我把這件事告訴媳婦,她想了想,決定和我一起去這個飯局。
「我也想去見見那些施暴者的父母,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我心想對方好歹是有身份的人,估計不會當場發難。再說了,如果他們真要對我不利,留媳婦一個人我更加擔心。
于是我們打車來到一家海鮮大酒樓,服務員把我們領進包間,一進門我們就驚呆了。
包間里的,竟然是和媳婦關系最要好的三個同事。
「哎呀,前幾天你還不顯懷,怎麼一下子肚子就變這麼大啦?」
「你這孕相一看就是個小公主!你們兩口子這下可有福啦!」
三個女人圍著媳婦就是一通夸,媳婦云里霧里的,但是很快就和她們聊得熱火朝天。
過了一會兒,領導帶著一位戴眼鏡的男人出現了,男人身材高大,器宇不凡,相貌令人印象深刻,我感覺似乎在新聞或者哪里見過他。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啊,這位就是……」
男人豎起寬厚的手掌打斷了殷勤的領導,鄭重其事地握住我的手:「我今天只是一位父親罷了。」
男人自稱姓吳,吳伯。
哪怕不明說,我也知道這個男人非同小可,想要拒絕他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但我和媳婦都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對方是什麼人,無論他們開出什麼條件,我們都不會屈服。
領導親自為我倒了一杯酒,我本不想喝,但他使勁塞到我手里。
吳伯向我舉起酒杯:「想必你們兩口子都知道我請你們的用意,『養不教,父之過』,我先自罰三杯。」
說完他便自顧自地喝了三杯酒,然后拍了拍手,一個男生走了進來。
男生穿著名校校服,個頭很高,肩膀寬闊,一臉不知所謂的表情,我一眼就認出他是施暴的男生。
「這就是我那不孝子,吳襄,你過來。」
吳襄似乎不敢反抗父親,乖乖上前,吳伯讓他跪下他就跪下。
吳伯抬手抽了兒子一個耳光,「啪」的一聲,男生半邊臉直接紅了。
屋里所有人都不敢出聲,我不知道他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他是個父親!我也是個父親!你將來也要當父親!你怎麼就能做出那麼殘忍的事情!!」
說完吳襄又挨了一記耳光,這一下打得十分用力,吳襄的嘴角都出血了。
女人心善,媳婦的三個同事趕緊勸了起來。
「吳總,您消消氣,別把孩子打壞了,孩子嘛,沒什麼是非觀念和自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