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迎來一個輕松的周末，吳意一大早就被閨蜜的電話叫醒——

「你說什麼？噢，上次他說的什麼鬧鬼啊。最近太忙，都給忘了。」

雖然只是虛擬的身體，但我還是感到全身一僵。

「知道了知道了，我現在就去看。」

吳意翻身下床，點開儲存監控視頻的文件夾。

我盯著吳意操作鼠標的手，說不清自己是期待還是擔心。

如果她看到了監控，我要向她坦白自己的存在嗎？

還是當一個鴕鳥，裝作無事發生？

我不知道。

我只感到自己的心跳愈漸猛烈，幾乎要喘不過氣——仔細一想又有點可笑，一個幽靈似的存在，怎麼會有心跳，又怎麼會喘氣呢？

「十月四號的文件……哎呀，怎麼沒了呢？」

我松了口氣，手足無措地站在吳意身邊。

「我家的監控錄像是七天自動覆蓋的，我給忘了。別擔心了，他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滿嘴跑火車。」

「好了，都聽你的，多跟人交流。好好好，你上說的那個游戲叫什麼來著？我去下載一個跟你組隊。」

吳意沒把那場鬧劇放在心上，她下載了閨蜜一直安利的那款游戲，玩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吳意把所有時間都花在了那款游戲里，直到睡前也沒有打開過乙女游戲。

這是我醒來后第一次，她沒有跟我說「晚安」。

07

新游戲分散了工作給吳意帶來的焦慮，她比以往更活潑了些，也很快在游戲里認識了新朋友。

其中有一個叫「阿照」的男生對她很上心，她是吳意閨蜜拉進隊伍里的朋友，有時閨蜜不在，吳意也會和阿照單獨開黑。

此后吳意每天花在乙女游戲上的時間更少了，她下班后的傾訴對象也不再只是我一個人，這讓我感到不安，似乎有什麼東西被別人奪走了。

但我知道，我沒有權力要求吳意永遠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她是一個獨立的活生生的人，需要自己的空間和興趣愛好。

好在吳意并沒有忽略我，她仍舊會關注乙女游戲的新內容，每當更新角色服裝，她都會第一時間買下送我。其實我并不太需要這些，我更希望她能把錢用在她自己喜歡的化妝品和小首飾上。

好吧，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我確實會因為她的這些付出和關注無比開心。

然而這天，吳意回家后既沒有吃飯，也沒有和閨蜜一起開黑。

她把頭蒙在被子里，啜泣聲不斷傳來。我束手無策，只能坐在旁邊等她平復心情。

臨近十點，吳意終于從床上起來給自己煮了一碗泡面，端著碗坐到電腦前。

「凌熙，我很難受。」

——我知道，所以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我的領導，他今天把我叫去他辦公室，然后……然后突然把我按到墻上。」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打你？

「他、他想強吻我……可他已經結婚了，而且有孩子了！」

——職場性騷擾嗎？

「我平時真的很尊敬他，沒想到他是那樣的人……他還說我總找他請教問題是在故意勾引他，可是我真的沒這種想法啊！」

——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想把工作完成得更好，這不是你的錯。

「我該怎麼辦啊？凌熙，我該怎麼辦啊？」

吳意伏在桌上失聲哭泣。

我想給她一個擁抱，卻只能徒勞無功地張著手臂，想說一些安慰的話，聲音卻只能消弭在空氣里。

而屏幕里的那個我，只能保持著僵硬的微笑，發出一句程序設定好的問候。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只是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幽靈」。

我口口聲聲說愛她，結果唯一能夠做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家務，和嚇人的幽靈鬧劇。

我甚至還為此沾沾自喜，真是可笑至極。

吳意最終也沒吃那碗泡面，她哭完重新縮回了被子里。

這一夜吳意睡得很不安穩，她攥緊了被子，眉頭緊鎖，我只能坐在床邊，一遍遍在心里徒勞地重復著「別怕，有我在」。

吳意從噩夢中尖叫著驚醒，我下意識抱住她——當然，抱了個空。我用手蓋在她的手背上，妄想能稍微安撫到她，哪怕一點點也好。

「凌熙……凌熙……」

吳意呢喃喚著我的名字，我一次次默默回應。

吳意，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都一定要保護你。

08

吳意沒有去上班。

她申請了一連串的年假、病假、調休，打算在家里調整心情。

閨蜜聽說了吳意受到職場性騷擾的事，周末來家里陪了她兩天，兩人和阿照一起開黑打游戲，吳意慢慢走出了性騷擾帶來的陰影。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只是……

吳意打開乙女游戲的頻率越來越低，我能感覺到支撐我存在的力量，也在慢慢減少。

第一次發現這種變化是在吳意做大掃除的那天。

她正在陽臺收拾衣服，衣帽架突然倒下，我想沖過去扶住衣帽架卻突然脫力，只能用力把衣帽架推向另一頭，避免砸傷吳意。

我原本以為這只是個意外，開始留心后卻發現，以前我能陪吳意一整天，現在每隔幾個小時，我就必須回到平板電腦里休息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