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又拉我到那片葵花地。

11

一片極寬極長的葉子，他非要拽著我的手，沿著脈絡從上往下撫過。

葉子隨風微顫。

趙懷咬牙問我：「夫人。老爺好看，還是我好看？」

我眼前似乎全是向日葵亮眼的黃光，迷茫中，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們都一樣啊。」

「一樣？好，那我讓你再好好分辨分辨。」

迎風的向日葵，劇烈搖晃著。

趙懷抱著我，像是危險的惡狼，小心翼翼叼著自己的珍寶。

「夫人，我身份低微，我只是個貧窮的管家。你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哪里有我嫌棄你的道理。」我苦笑。

趙懷親了親我，放下心后又開始得寸進尺：「夫人，老爺這麼久都沒好......是不是快不行了啊？」

他暗戳戳打探道，滿眼都是期盼。

我沉默地看著他，嘆了口氣，想到了正事。

我抽空又給醫生打了個電話。

「好像不太行。趙懷和朋友敘舊后，病情更重了。」

我頓了頓，拉著發顫的雙腿，癱在椅子上，補充道：「更瘋了，他現在以為他自己是趙總的替身。」

醫生沉默了。

他忍不住吐槽：「這人還自帶狗血劇本啊？」

「這不成。這樣吧，明天趙總父母就要過來，我得趕緊給他們說說，先配合病人演下去，別再刺激他了。」

12

次日。

這是我頭一次和趙懷父母見面。

我有些緊張。

他們倨傲疏離地和我打完招呼后，就看向我身后穿著管家服的趙懷。

但又憋著，不能相認。

如今，他們是病重老爺的父母，來趙府拿東西而已。

趙懷笑得清正純直，宛若處男。

點點頭：「趙先生，李太太，這邊請。」

他媽定定看著趙懷的背影，忍不住去碰了碰他的手臂。

然后。

我們三個人眼睜睜看著一米九的趙懷被一矮個小老太，用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后。

就弱柳扶風，哎呦呦倒下。

趙懷一臉吃痛的表情，三分堅強，三分苦楚，四分演技地抬頭看我：「夫人，他們不是故意的，他們絕對不是覺得我窮，所以看不起我，故意推我的。」

我的心頭一跳，他爸眉毛一顫。

趙氏集團呼風喚雨的冷面大總裁，如今躺在地毯上碰他媽的瓷。

他媽張口結舌，終于不再忽視我，而是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你給他吃了什麼臟東西嗎？」

我嘆了口氣，先把趙懷拉了起來。

這些天的相處，我算是明白了他如今的性格。

黏人，纏，癮大，愛作。

我不拉他，他還要在地上演出大戲。

趙管家故意挨了挨我，才虛弱站起身：「不是夫人的錯。夫人掌家，我吃了不少之前沒吃過的好東西。」

身后的手偷偷撓了撓我的掌心。

我的眉頭也開始顫。

這人說話，明里暗里暗示，以前老爺虧待他唄。

我扭頭，趙懷果然一臉委屈隱忍地看我。

我「嘶」了一口氣。

他爸他媽也「嘶」了一口氣。

13

「哦，說到吃，那我們吃飯吧。」我連忙干干巴巴地岔開話題。

餐桌前。

趙懷的母親忍不住開口：「牛排煎得太老。而且，哪有正餐的時候上甜品的。元小姐，我知道你以前不懂規矩，可你也該學學吧，不然，帶出去，給我兒子丟人。」

我愣了一下。

忽然想起來。

自從我第一次吃牛排，看到血絲有點猶豫后，家里的牛排全都變成了全熟。

而甜點，也是我有次想吃蛋糕，之后正餐都會擺甜點。

原來，這些都不合規矩嗎？

我一直以為家里向來如此。

現在想來，也不像是廚子能留意到的細節，和我一同在餐桌前吃飯，能夠觀察到這些的，只有趙懷。

我握緊叉子。

他好像，從很久之前，就特別細心。

可是，為什麼呢？

「很抱歉，我沒有注意到這點。也對，老爺年紀大了，他的父母肯定年紀更大，牙口肯定不好，抱歉，我沒考慮到你們可能有糖尿病，竟然上了甜點。」趙懷在旁邊痛心道歉。

年紀大了。

他剛過五十歲，昨天剛做了醫美的母親張了張嘴。

綠茶，就是滿臉無辜地說出扎人心窩的話。

趙管家不依不饒，開始追著打。

「抱歉，我這就給二位準備軟湯稀飯，精致小菜。」

于是，他爸媽面前的菜肴全部撤走，只剩下稀飯和咸菜。

我生怕趙懷又要得寸進尺。

連忙進入正題。

「爸媽，那個，我們聊聊趙總吧，他小時候發生過什麼趣事？」

14

我們決定用旁敲側擊的辦法，潛移默化，喚醒趙懷的記憶。

可是，趙懷的父母愣了一下。

他們面面相覷，沉默后，有點尷尬地說：「還是聊點別的吧。」

難道，他們不記得？

「他高中的時候，成績很優秀，經常考年級第一，給我長了不少臉。」他父親開口。

這不是什麼趣事吧，而且怎麼一下子跳到高中了？

我在心中默默吐槽。

「大學的時候，也經常拿獎學金，后來出國深造，拿了雙學位，當時我們公司遇到了一些危機，他就休學回來，幫助我打理公司。所有人都夸我趙某兒子成氣，比那些富二代強多了。」他父親說。

我看著旁邊沒事人似的，偷偷往他爸媽咸菜碟子里加鹽的趙懷。

完全就沒在聽吧。

我堅持道：「那，他喜歡什麼呢？回來打理公司的時候，應該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