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得到他的手在抖。
于是我停下了腳。
「我能去哪兒?」
我平靜地問,眼神瞟到了路邊那輛賓利:「我就住這兒,我還能去哪兒?還是說,你要跟著我去哪兒?」
言深說不出話來了。
可酒勁兒上來,我心頭忽地多了一股子勁兒。
我想起以前言深還是我的保鏢的時候,我就惦記過他。
也是換著花樣輕薄他,還把他親了,結果被他拎著丟了出去。
氣得幾天不想見他。
言深是個孤兒。
他雖然做保鏢,但也曾是父親資助的高才生,以至于再后來,他得到了出國學習的機會。
我慫恿父親將他打發走。
臨走的那天,我沒有去送他。
他打來電話,也被我掛掉。
最終,只有一條短信:我會回來。
「我說過的,」言深低聲道,「我會回來。」
「但我沒錢請保鏢了,再見。」
我轉身就又想走。
可下一秒,我整個人被扛了起來。
言深咬牙,竟然直接把我扛回了車里:「……我沒說我要錢。」
5
直到躺在了言深家里的大床,我思緒才稍微回籠了些。
「喝點。」
言深給我倒了杯檸檬水過來。
我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他在我身邊坐下,沉默兩秒,拖著我的腰把我弄了起來。
他動作有些粗魯。
喂水的時候,有水落在衣服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水漬。
我微微皺眉,直到喝完,才抬眸看他。
「粗魯。」
言深側頭輕咳了聲,「抱歉。」
杯子被放回床頭柜。
他正要起身,「我去給你拿干凈的洗護,還有……」
「你要養我?」
我抬腳,勾住了他的小腿。
言深的話滯住了。
氣氛靜默幾秒后,他抬腳繼續走,「還有干凈的衣服,我先下去買……」
「言深,」我再次打斷他,「或者說,你想不想養我?
「如果不想,那我就不打擾了,我……」
「紀鳴舒。」
言深又叫了我的名字。
可我不想聽。
我討厭他這副樣子。
就好像酒沫子把僅有的理智沖斷,我走下床,一步一步走近他。
接著,雙手輕輕攀上他的脖子,歪著頭笑,眼底卻涼薄:
「打聽我的行蹤,跟了我一路,剛剛還出手英雄救美。
「你不覺得虧,我都替你虧呢。」
6
言深的喉結輕輕地動了動。
他低頭,對上我的眼后卻猛地瞥開。
「夠了。」
下一秒,我被他推開,跌坐在床上,看著他雙手抹了把臉極力克制的模樣。
「紀鳴舒,你早就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了。」
言深吸了口氣,寬闊的胸膛撐得襯衫滿滿的,以至于劇烈起伏的胸膛格外明顯,氣息不穩。
「我收留你只是看在往日情分,你……」
「什麼情分?」
我打斷他,心頭突然冒起一股子無名火來,「我跟你有情分?哪種情分,哦,主仆情深?」
他說的那句「高高在上」,莫名刺中了我。
別人都可以這樣諷我。
可言深不行。
他受了我家的恩賜,受了我的喜歡,我不接受他說這種話。
雖然是事實。
我抬頭,眸中一片冷意,「難得你還記得我們之間的主仆情深,還以為出去喝了幾口洋墨水,回來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言深一怔:「沒有,我……」
「也對,今時不同往日,我如今的樣子怎麼高攀得了你?」
我歪著頭笑了,「可那又怎樣呢?
「啪——」
床頭柜上的杯子被我摔了,玻璃碎了一地。
我沒穿鞋,白凈的腳被飛濺的玻璃渣劃出一道很輕很小的血痕。
言深保護我、照顧我,早就成了他的本能。
「你做什麼?」
他的聲音夾雜了些許怒意,蹲下身扯過了我的腳踝,手勁兒捏得也緊。
他用衣角擦干凈了那些許血。
我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另一只腳沿著他的胸膛,一點點踩上了肩膀。
「看吧。」
「言深,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骨子里都是我們紀家養的狗。」
7
半夜口渴醒來,我出去喝水。
路過了言深睡的書房。
門沒關緊,露了一條縫。
我看見里面有昏暗的燈。
言深還沒睡。
或者說,他沒睡著。
我知道他有一睡不著,就起來看書的習慣。
此時也一樣。
男人坐在椅子上,膝上放了一本厚厚的書,我盯了他半天,卻沒有翻過一頁。
我喝了水,又墊腳去夠柜臺,摸了瓶酒。
「你在發呆。」
我拿著那瓶酒,輕輕砸在了言深手里那本書上。
他并不意外,只是去拿我的酒瓶:「大半夜的別喝酒。」
我把酒收回來,當著他的面灌下一大口:「就要喝。」
有不少酒液從嘴角溢出,又沿著下巴滑落,沾濕了衣襟。
言深的喉結緩緩地,起伏了一下。
「幼稚。」
我歪著頭問他:「誰幼稚?」
他不說話了。
其實我跟他,都挺幼稚。
明明酒醒了,我卻寧愿沒醒,又舉著酒瓶子灌起來。
這下被言深奪過去了。
酒瓶「啪」的一聲,磕在了一旁的書桌上。
我還有些懵,卻在下一秒被擁入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紀鳴舒。」
他抱我抱得很緊:
「對不起,我來晚了。」
8
第二天我醒的時候言深早就沒影了。
桌上放著他做好的早飯,都是我的喜好,還擔心我吃不慣,留下了樓下早餐店的送餐電話。
我坐下,慢騰騰地喝了一口粥。
我沒問過言深的工作,但整潔干凈的房間,市中心的三室一廳,加上他的車,不會便宜。
他可能還真的養得起我。